陸無涯冇有答覆,翻開車廂內的酒罈,灌滿了酒葫蘆,回身朝東麵的孤山走去。
秋梨探出腦袋,朝他吐了吐舌頭,回身收羅了夏飲晴的同意,便拿起一個饅頭朝路中心的災黎跑去。那災黎背對著馬車,身材伸直,光著膀子,暴露一條凸出的脊骨,不幸至極。方纔見太長安城的亂世之貌,還未分開多遠,卻又麵對如此慘狀,不免令人感覺有些諷刺。
蟲蛹的裂口一絲一毫地擴大,遲緩至極,令全部過程看上去像是一場殘暴的虐待。
“我們吃的那麼多,分他一點兒唄?”倒是秋梨搶先開口。
“我見過鬼推磨和磨推鬼兩兄弟了。”智善道。
他隨便地將兩具屍身踹至路邊,道:“你們去前麵的村落等我。”
陸無涯眼睛微眯,重新打量起不遠處的少年。
自馬車駛出淼縣,陸無涯的目光就鎖定在東麵,一座被春綠覆蓋的孤山。他的眉頭不經意地皺起,半晌便又散開,似是在做甚麼艱钜的決定。
秋梨大驚失容,尖叫一聲,手中的饅頭回聲而落,滾至白叟的嘴邊。可惜白叟吃不到了,白叟懷中的小男孩也吃不到了。
小男孩不過四五歲的模樣,滿身裹著爛布,腳上穿戴一雙大得過分的草鞋。他用力將腐敗的肌膚縮成一團,小手死死地攥著白叟的左臂,慘白且乾枯的小臉上擠滿了痛苦。他的牙齒還嵌在白叟的小臂,隻因力量實在過分強大,乃至不敷以啃下一口能夠拯救的肉――從白叟儘是刀傷的小臂上――在白叟的右手中,還握著一把沾滿了血跡的短刀。
回想總歸是回想,縱使各式不堪,還是令人難以順從。
他取出一張陳舊的紙張,將其翻開,上麵密密麻麻地寫著很多質料與工序,似是一張甚麼東西的配方。他拍了拍墳頭的土堆,道:“你說世上隻要你一人釀得出這‘翠竹香’,我本覺得你是胡說八道,但現在看來,的確不假。”說著,向著墳前倒了口酒,“既然你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麼你說你不怨我,我也就當真了。”
“我覺得龍獵鷹隻要個女兒。”陸無涯道。
陽光斜照在他們身上,藍天白雲,氛圍清爽,統統都有了誇姣的模樣,起碼看上去是誇姣的。
在她身後,陸無涯沉默著。他彷彿認得那雙草鞋,隻不過如何也記不起是在那裡見到過的。若非死在路中心,他們底子不值得他多瞧一眼。
“長大些再來報仇吧。”陸無涯不覺得然,坐回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