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為客之道，深則專，淺則散。去國越境而師者，絕地也；四通者，衢地也；入深者，重地也；入淺者，輕地也；背固前隘者，圍地也；無所往者，死地也。
兵士甚陷則不懼，無所往則固，深切則拘，不得已則鬥。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約而親，不令而信，禁祥去疑，至死無所之。吾士無餘財，非惡貨也；無餘命，非惡壽也。令發之日，士卒坐者涕沾襟，偃臥者涕交頤，投之無所往，諸、劌之勇也。
是故政舉之日，夷關折符，無通其使，厲於廊廟之上，以誅其事。仇敵開闔，必亟入之。先其所愛，微與之期。踐墨隨敵，以決鬥事。是故始如處女，仇敵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拒。
是故散地則無戰，輕地則無止，爭地則無攻，交地則無絕，衢地則合交，重地則掠，圮地則行，圍地則謀，死地則戰。
敢問：“敵眾整而將來，待之如何？”曰：“先奪其所愛，則聽矣。”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是故散地，吾將一其誌；輕地，吾將使之屬；爭地，吾將趨厥後；交地，吾將謹其守；衢地，吾將固其結；重地，吾將繼其食；圮地，吾將進其途；圍地，吾將塞其闕；死地，吾將示之以不活。
故善用兵者，比方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此中則首尾俱至。敢問：“兵可使如率然乎？”曰：“可。”夫吳人與越人相惡也，當其同舟而濟，遇風，其相救也如擺佈手。是故方馬埋輪，未足恃也；齊勇若一，政之道也；剛柔皆得，地之理也。故善用兵者，聯袂若使一人，不得已也。
所謂古之善用兵者，能使仇敵前後不相及，眾寡不相恃，貴賤不相救，高低不相收，卒離而不集，兵合而不齊。
將軍之事，靜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無知；易其事，革其謀，令人無識；易其居，迂其途，令人不得慮。帥與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帥與之深切諸侯之地，而發其機，焚舟破釜，若驅群羊，驅而往，驅而來，莫知所之。
聚全軍之眾，投之於險，此謂將軍之事也。九地之變，屈伸之利，情麵之理，不成不察。
是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預交；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不消鄉導者，不能得天時。四五者不知一，非霸王之兵也。夫霸王之兵，伐大國，則其眾不得聚；威加於敵，則其交不得合。是故不爭天下之交，不養天下之權，信己之私，威加於敵，故其城可拔，其國可隳。施冇法之賞，懸無政之令，犯全軍之眾，若使一人。犯之以事，勿告以言；犯之以利，勿告以害。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夫眾陷於害，然後能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