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都在客堂裡喝茶,樓上人家的無線電氳氳鬱鬱唱著姑蘇評彈,錯落的絲絃聲裡,軟儂吳語講著一段出身,淒迷跌宕,蔓結腸愁,袒護在近處的盈盈談笑中,有種離開感,卻自始至終連綿不斷。或許是飯桌上那兩盅酒的原因,恍忽中她感到一種打動潮流一樣湧上來。她總感覺麵前這名男人是可靠的,從她單身來到上海,一向到現在,他都是可靠的,她不由伸手去拉住他的衣服,他轉頭,她笑笑放開了手,他又握住了她的手……評彈唱到用情處,弦琶琮錚,撥亂了心神,狼籍了情誌。
他帶著她穿越在夏季傍晚的市聲裡,街上氤氳的餘暉,拂麵而過的晚風。
他說唱得好,她笑笑說昨日喝多了,他又問她是如何學來的,她便說她的姨母先前就是唱青衣的,耳濡目染,隻可惜她姨母的結局不太好,加上厥後她父母接踵過世,寄人籬下,便再冇去想那唱腔,垂垂也好似淡忘了,現在唱起隻能讓人見笑了。他搖點頭,說並冇有,他自發不是個懂戲的人,卻以為她唱得是有些味道的。
另一名幫手的姐妹已經結婚,和顧曉春又是相稱熟絡的,顧曉春天然不好獨請她一人,蘇佑玲這邊便也被“勒令”帶上“小趙徒弟”,蘇佑玲本不肯,現在便同去人家作客彷彿太冒然,分歧適,厥後想想到時候人家都是成對的在那邊,就她一人不免難堪,便隻同意了問問趙連生看,這般情麵油滑她還不甚曉得,想著也隻能問問他看。他本是不籌算去的,同人家不熟,也未幫上甚麼忙,人家客氣,他究竟不美意義。但是她是想要他同去的,他想想便也作罷,倒也何嘗不成,轉頭鄰剋日子經心做了幾樣頗上乘的糕點,一層層放在一隻烏漆木盒子裡,內裡貼了張紅紙,送人倒甚是都雅討喜。他又彆的備了兩包蜜餞,用繩索捆紮成一提,一樣附上紅紙。
飯桌上趙連生燒的那三個菜最受人喜好,都是冇多久就所剩無幾了,顧太太拉著蘇佑玲的手笑眯眯道:“蘇蜜斯好福分呶……”蘇佑玲莞爾一笑,斜眼瞟了一下趙連生,她冇想到他還會燒得一手小菜,但是他燒的菜彷彿也並冇有讓她有多出乎料想,她吃著以為就該是這個味。
蘇佑玲穿起旗袍來了,戀慕了好久,趁著此主要去人家用飯,特為在裁縫那邊做了一件旗袍,月白的布旗袍,稍顯寬鬆,當時候女門生的款式,穿上身配著一頭短髮頓時洋氣起來。他自行車帶她去,東西掛在車龍頭上,倒也難為他一番心機,她不甚美意義,卻也冇跟他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