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樹下,看阿誰她的背影。而她,在窗內,看他的背影。十年伉儷,不過如此。
寺廟門口的知客已迎了上來施禮:“東閣這廂請了。”
眼看著熙寧五年的寒食節快到了,得有三天不能起火生灶,孟府高低忙著蒸棗糕,煮寒食粥,存熟食。靠著東角門的聽香閣裡,廡廊下偶爾拂過的柳條兒早已碧玉妝成綠絲絛。七歲的孟九娘坐在暖閣裡的一張黃花梨小矮凳上,小腳夠不著地,正拿著一把剪刀,兩隻胖嘟嘟的小手交叉握著,使出了吃奶的力量咬牙切齒地剪柳枝條。
九娘握住慈姑的暖和大手,點點頭。阿昉這三年竟這麼高了,怕是已近七尺。站在身高八尺的蘇瞻身邊,已到他肩頭。他端倪間固然青澀,卻好似和蘇瞻一個模型裡刻出來的,豐神漂亮,溫潤如玉,既熟諳,又陌生。九娘百感交集地看著幾步外的兒子,實在忍不住淚眼昏黃。
見她們到了,程氏停下腳,冷眼瞥了林氏一眼,再看看施禮的九娘,淡淡隧道:“上來罷。”阮氏笑著提示:“天還黑著呢,娘子千萬謹慎腳下”。林氏瞥見程氏,就像鋸了嘴的葫蘆,隻推了推九娘,朝程氏行了個禮。
九娘笑著開口,聲音還帶著絲奶聲奶氣:“慈姑彆擔憂,我胖,肉多,不怕。”她醒來後十幾天,為了被迫向苗條的兩位姐姐挨近,冇少忍饑捱餓,幸虧慈姑總偷偷給她帶些點心吃。
她病身後一個月,熙寧二年的四月頭,人間芳菲待儘時,她二十八歲的丈夫中書舍人蘇瞻升為右仆射兼中書侍郎,成為了大趙最年青的宰相。即便家有王玞遺下的八歲嫡子蘇昉蘇大郎,芝蘭玉樹的蘇瞻仍然成了全東都城最打眼的鰥夫。官媒們的門檻隨即都被踏爛了,誰讓這東都城裡有一句話人儘皆知呢,“江南看蘇杭,汴梁看蘇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