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操之一行沿秦淮河南岸往東行去,從連綿半裡的琅琊王氏家屬的宅第前顛末,前麵便是謝氏家屬那土牆木構架的大宅,謝尚、謝奕、謝安、謝萬的宅第順次擺列,一遭土牆環抱,一個大門收支,顯得家屬很有凝集力。
諸葛永民便是諸葛曾,已故尚書右仆射諸葛恢之孫,其先祖乃是東吳重臣諸葛瑾,諸葛瑾之弟便是大名鼎鼎的諸葛亮,南渡之前,琅琊諸葛氏的家世猶勝王、謝,南渡後略顯陵夷,這個諸葛曾也是謝府常客,很有非謝道韞不娶的架式。
柳絮心曉得韞娘子固然大要淡然,實在是很想曉得陳郎君的事的,當下細心描畫陳操之入城的景象,說有女子散花贈香囊、又有宵小之徒妒忌江左衛玠陳操之俊美,想丟雞子讓陳操之尷尬,卻反被人丟雞子……
風雪之夕、雨露之朝,謝道韞不免會想:“我將如許終老嗎?我能與陳操之畢生為友嗎?陳操之可知我對峙之苦?”
婢女柳絮望著謝道韞的神采,輕聲道:“隻要娘子肯丟,陳郎君一定不承情,娘子那裡會及不上那陸家娘子呢?”
袁通驚道:“竟有這等事?範武子之玄辯竟連支公都不能屈之,那他豈不是江左年青一輩第一人了!”
顧府在建康城西,烏衣巷在東南,四輛牛車,轆轆南行,過秦淮河上浮橋來至南岸,陳操之心道:“這應當便是朱雀橋了吧——”唐人劉禹錫的《烏衣巷》詩油然浮上心頭:
管事答道:“諸葛公子也是剛到,正在廳中與我家萬石公相談。”
陳操之敬謝不敏道:“鄙人雖曾研討過玄理,但甚少與人辯難,言訥口拙,恐負子才兄所托。”
柳絮道:“竄改不大,略微肥胖了一些,仍然那麼俊美,應當說比之前更俊美了,身量高了很多,約有七尺四寸,比遏郎君還高一些,遏郎君是七尺三寸吧。”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落日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平常百姓家。”
傍晚細雨中,陳郡袁通袁子才與支道林高徒“沙門左太沖”支法寒到顧府邀陳操之同赴烏衣巷,顧愷之是最喜熱烈的,也跟從同去。
這是三年前謝道韞與陳操之同路回錢唐、在小鎮廣埭堆棧歇夜時下的那局棋,那夜也是大雨如注,那夜謝道韞第一次未敷粉與陳操之相見,但是陳操之彷彿對她的素顏不覺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