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點點頭，心道：“七尺四寸，那可比我高很多了，我是七尺一寸，三年前我就是七尺一寸，一向冇長，也再長不了啦。”如許一想，不免有些難過，好象因為高矮有彆，陳操之就離她很遠似的。
夜雨滂湃，屋頂的筒瓦響成一片，風雨聲中，偶爾傳出棋子敲楸枰的脆響。
婢女柳絮道：“現在市坊哄傳陳郎君之事，明日陳郎君進城，必然會很熱烈，娘子要不要去旁觀？”
“娘子——娘子——”
傍晚細雨中，陳郡袁通袁子才與支道林高徒“沙門左太沖”支法寒到顧府邀陳操之同赴烏衣巷，顧愷之是最喜熱烈的，也跟從同去。
謝道韞哂笑道：“有甚麼都雅的，莫非要我丟個香囊給他！”
袁通與陳操之隻是初度見麵，未領教過陳操之的才藝，對這個顫動全城的美女人妒忌多於佩服，擔憂陳操之徒有其表、華而不實，隻因是支法寒力薦，以是袁通纔來請陳操之助談，現在聽陳操之說，便道：“那好，還是法寒師兄為我助談吧。”
兩年來數十場的清談辯難，當然是謝道韞對付叔父謝安石、謝萬石逼婚的一個藉口，實在也是謝道韞對吳郡桃林小築與陳操之等人來往的誇姣光陰的懷想，但是，縱使辯難再狠惡，也難覓當日她與遏弟聯手與陳操之、徐邈辯難時的美好感受，那一場又一場喧鬨的辯難卻難遣內心深處的孤單——
那邊支法寒與袁通低聲商討了幾句，袁通過來朝陳操之作揖道：“子重兄，鄙人想請子重兄助談，還望子重兄大力互助。”
顧府在建康城西，烏衣巷在東南，四輛牛車，轆轆南行，過秦淮河上浮橋來至南岸，陳操之心道：“這應當便是朱雀橋了吧——”唐人劉禹錫的《烏衣巷》詩油然浮上心頭：
謝道韞“啊”的一聲回過神來，指間拈著的一枚棋子掉落楸枰上。
袁通驚道：“竟有這等事？範武子之玄辯竟連支公都不能屈之，那他豈不是江左年青一輩第一人了！”
支法寒道：“範武子悔恨清談，是以要在清談上佩服彆人，據聞當世玄言詩宗孫綽孫興公與範武子辯難整天，竟為範武子所屈，範武子還企圖挫敗吾師，雖未如他願，但其玄辯恐非小僧所能勝之，敢請陳施主互助。”
即便繁華如烏衣巷，到了夜裡，仍然是孤單和冷僻的，那十裡秦淮、歌樂徹夜的期間尚未到來。
袁通問那謝府管事：“諸葛永民到了冇有？”
常常聽到這些傳言，謝道韞就微微而笑，心道：“陳操之在吳郡如何能夠日日與陸葳蕤相會！論起來，陳操之與我——和小遏相處的光陰更久吧，白日裡在草堂聽講，夜裡經常弈棋清談，那桃林送客曲真讓人難忘啊，三魂七魄似有一靈魂永久的留在那邊，不然為甚麼夢裡會常常在那片桃林外躑躅盤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