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陽謀。”終究有人提示道,“真要等兩日,隻怕李斛就帶著主力回到建康了。”
不知是誰領頭唱起了歌。在夜色覆蓋的虎帳裡,撲啦啦的篝火聲裡,男人的嗓音如沙礫打石,乾啞得似要扯破了。卻又奇特的令統統人都停下喧嘩,凝神去聽。
姑孰城中。
他將幾案掃空,攤開輿圖,順手拈起一把潮濕的沙土,在那輿圖撮沙為山,指劃爲河。他圈點著此中一處,道,“這裡是十裡坡……明日我們就在這裡設伏。”
蕭懷朔點頭道,“這個釣餌,隻要我才氣當。隻要我呈現了,李斛纔會認定那是中軍。”
在漠北兵戈的時候,他們也能在馬臭氣中倒頭就睡。但兵戈時衣服黏答答的貼在身上,打完仗返來還要睡在潮濕發臭生了黴菌的鋪褥上這類事,還是令這些漠北人表情燥亂。兼蚊蟲殘虐,乃至有兵士傷口腐臭生蟲,直接令很多人戰意崩潰。
蕭懷朔手指推入十裡坡,“既然是尋求決鬥,恐怕會在我軍深切以後才策動――若這麼打起來,敵方居高臨下,天時上於我倒黴。”
蕭懷朔道,“十裡坡上的伏兵隻是先手,李斛的主力必然隨後壓上來。題目是,他會在甚麼機會出動主力。”
姑孰。
“決鬥?李斛的目標,不是拖住我們,好趁機退回建康嗎?”
李斛卻彷彿看破了他們的心機,緩緩道,“彆一個個的都覺著你們現在繁華了,就和當日有甚麼分歧――都忘了二十年前的經驗了嗎?”
營中氛圍還是沉悶,半晌,方有人問,“能打贏嗎?”
終究有人道,“大帥,你下號令吧,兄弟們都聽你的!”
“漢人有句話說的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燭火明暖,李斛的眸光卻越顯深沉陰鷙,“何況,我們殺了多少漢人?蕭懷朔的親信重臣,有多少人的兄侄叔伯死在你們手上,有多少人的母女姐妹還在你們後院兒裡?他們會放過你們?”
江東敗績,徐儀進逼建康城的動靜早在兩日之前就已送到。為製止擺盪軍心,曉得這動靜的僅限於幾個核心將領。但營中士氣降落,卻已持續多日。並不但是因為底層兵士間偷偷群情的“蕭懷朔是真命之子”的傳言,還因為這連綴不斷的梅雨。
李斛道,“中埋伏以後,蕭懷朔必然冒死突圍,兵力就會閤中在穀底,”他撒米作兵,目工夫鷙,“這時我們從坡頂一舉壓下去――”
將領們撫心自問――確切,比打建康時那孤注一擲好多了。但那會兒他們都是些窮光棍,渾身高高攀一條不值錢的爛命。拚了這條命謀繁華,冇甚麼可可惜的。這會兒他們卻有渾身的繁華出息,反倒捨不得這條命了。不由都躊躇擺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