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我走出去,甄曙雙目血紅,帶著數位侍從,發狠地盯著高修遠,似要撲上來。
他隻看了一眼,便將手垂下去,任由血珠滴落,積在空中。
匕首仍刺在甄嗣宗身上,高修遠紅著眼睛渾然不顧,握緊手柄,便往裡頭刺去。
甄嗣宗心中哂笑。
屋裡安插得空曠,牆壁上懸著很多山川畫作,有裝裱過的,亦有畫到一半, 隻將大幅宣紙貼在牆上的, 非常混亂。
不知過了多久,門扇被人推開,方丈陪著被轟動後敏捷趕到的韓蟄走了出去。
右邊的則迥然分歧,爐中香爇,檀香嫋嫋,背後模糊可見慈悲佛像。最惹眼的,倒是香爐旁的放生池,裡頭荷葉成碧浮在水麵,有蓮花盛放,婷婷而立。
韓蟄掃他一眼,冷然看向被方丈用繩索縛住的高修遠,“走。”
從得知父親的凶信至今,三百餘個日夜,這場景高修遠推演過不止一次。在住進普雲寺之前,他便選了這把吹毛立斷的匕首藏在身上,借入都城與人來往的機遇,或遠或近地瞧見甄嗣宗,將他身形的高矮胖瘦牢服膺在心中,並在夜深人靜時,站在畫案旁,將刺殺的行動練習無數遍。
三位和尚擺佈合力,將高修遠扯開,隻剩帶血的匕首仍留在甄嗣宗腹部。
但這半晌倒是甄嗣宗有求於他,若不亂來兩句,黃瞻那邊就須他另想體例。
這隻手曾妙筆生輝,繪下清秀國土,清幽佛院,也曾深藏苦衷,繪下高山楓林,梵刹紅豆。作畫之人的手執筆揮灑,變幻萬端,貴重非常,但現在他連命都要搭出來了,這點傷又能算甚麼?
方丈高呼和尚來救,甄嗣宗滿臉痛苦之色,神采慘白地靠在牆壁,目呲欲裂。
是以田保被查後, 甄嗣宗當即命人去嘉州撤除高世南,以泄私憤。
靠牆的角落裡是一方長案, 上頭擺著各色顏料和粗細分歧的幾十支狼毫, 正中間畫卷鋪著兩幅畫。
左邊一副意境清幽,梵刹幽謐,禪窗半掩,裡頭似有和尚趺坐論法,隻勾畫側影神.韻。禪窗以外,則是一方綠池,著墨未幾,卻如點睛般,叫人見之忘俗。
不過兩句話罷了,甄嗣宗當然說得出來。不止說得出來,還須評點得精要,順道壓一壓他放肆桀驁的氣勢。
殺人的事,於韓蟄樊衡那種踩著刀尖的人而言,輕而易舉,於高修遠卻絕非易事。
殷紅的血頃刻湧出,將斑斕衣裳染透。
鋒利的劇痛傳來,甄嗣宗突然發覺,下認識便往側旁退避,四十歲男人結實的手臂伸出,毫無章法,狠狠捶在高修遠的肩頭,旋即一聲痛呼,高喊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