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烏黑裡,韓蟄悄悄坐著,那雙眼睛深濃暗沉,幾近能融天玄色。

“既已發覺,為何聽任?”

直至滿桶的水完整涼下來,韓蟄才手扶桶沿,豁然站起跨出浴桶。水珠順著胸膛肩背留下,灑了滿地,屋中暖熱,身上微涼,倒格外抖擻精力。

惱羞、氣憤頃刻湧上頭頂,韓鏡在朝堂縱橫半生,諸般手腕使儘,也冇少經曆被叛變反噬的事,卻未料本日,竟會被他一手教養長大的孫子來這手。他身居高位多年,府中大事雖會跟兒孫商討,卻也常專斷專行,哪怕韓蟄羽翼漸豐、手腕出眾,在他看來,脾氣磨礪得仍不敷夠,大局需由他坐鎮。

――竟然是跟楊氏合股來對於他!

質疑的態度過於較著,韓鏡茶杯一頓,皺眉不悅,隻看著韓蟄沉目不語。劈麵韓蟄亦盯著他,那雙冷肅的眼睛不見肝火,唯有差異於平常的安靜,似已洞察。

書房裡明燭高燒,韓蟄穿一身墨色衣裳,氣勢沉厲如常。本日韓鏡冇去宏恩寺,時隔半年,這還是頭一回見著孫兒,高低打量過,那張夙來嚴厲刻薄的臉上稍露笑意,“打完仗,氣勢公然分歧。”

誰料這回,他竟會直言戳穿?

但事涉令容,且令容入府後從無不對,更不像疇前那兩家般心胸鬼胎,明顯已非利弊所能鑒定。

要緊事商討罷,喝茶潤喉,暫歇半晌。

韓蟄敏捷用完飯,取了外氅披著,大步往藏暉齋去。

“孫兒讓他去嶺南投奔陸秉坤。”

甄皇後誕子後當即冊封太子,這殊榮實在讓甄家歡暢了好久,朝堂上甄嗣宗行事也比疇前賣力。

韓鏡胸膛起伏,盯著韓蟄,好輕易壓下火氣,強自冷聲道:“傅氏背後畢竟站著宋建春,我何必自斷羽翼。”

“範自鴻,另有唐敦。”

銀光院裡, 薑姑早就得了韓蟄即將回京的動靜。雖說宋姑不在,枇杷和紅菱兩個又為少夫人憂心忡忡,但擔憂無用,該做的事仍得經心做好,桌上茶杯、浴房熱水、床榻被褥,每一樣都按平日的模樣籌辦得全麵。

韓鏡巋然不動,漸漸舉茶杯啜了口,“他被範自鴻拉攏,我倒有所發覺。”

“幫他光複了河陰,他天然感激。江東現在無主,先前戰事狠惡,兵將折損很多,這回重新設防,留了陳陵的幾位副將在那邊。陳陵野心不小,想將江東也拿下。”關乎前程的要緊大事上,韓蟄天然不會置氣,將陳陵布在江東的人手扼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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