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南羨扣緊五指,從牙縫裡擠出一個“滾”字。

沈青樾說得對,柳朝明是百官之首,蘇晉不過戔戔八品小吏,為了這麼一小我跟都察院對峙不下,不值得。

朱南羨又轉回臉盯著天幕,懶得再理他。

朱南羨眸色一傷,喉結高低動了動,啞聲問道:“為甚麼?”

沈奚抬頭伸出脖子:“對,就姑息這團麻繩,從速過來把本官勒死。”

朱憫達目色陰鷙, 嘲笑一聲問道:“若本宮要他死呢?”

朱憫達身上畢竟留著朱景元的血,他認定的事,旁人越是勸止, 越是要不吝統統去做。

可有甚麼用?五年前他冇有保住蘇晉,換了五年後,他仍冇有。

他嘲笑出聲:“好, 好,如你們所願,本宮先殺了他, 再將你二人一一問罪!”

此人不是旁人,恰是前一陣兒因進言“南北之差約莫曲解”,被他爹打折了腿的戶部侍郎沈奚。

恰是這時, 殿閣另一端傳來怯怯一聲:“大皇兄。”

朱南羨轉頭看他一眼,彷彿不想多說,隻問:“你來乾甚麼?”

朱憫達看了眼被俘在地仍然搏命掙紮的朱南羨, 又看了眼跪在一旁斷交請命的柳朝明。他不明白, 不過是一名從八品知事, 即使胸懷斑斕之才, 在巍巍皇權之下, 也隻是一隻螻蟻,而他貴為太子, 想殺一隻螻蟻,就這麼難?

這是蘇晉第一回見到沈青樾,君子翩翩,眉眼如畫,眼角一顆淚痣笑起來平增三分風騷颯然,隻可惜,搶著麻繩往脖子上套的模樣實在太煞風景,乃至於她常常回想都清楚如昨。

沈奚詫然道:“這如何是混鬨?”拿下巴指了指朱南羨,又指了指柳朝明,“一個嫡皇子,一個百官之首,這闔宮高低除了陛下與姐夫您,最金貴的主兒都跪在求死,我不跟個風求個死,豈不太冇眼力見兒了?”說著,推了一把跪在身邊一臉茫然的朱十七,催促道:“快,求求你大皇兄,讓他賜我二人一死,讓我們也沾沾十三殿下與柳大人的榮光。”

在景元帝殘暴的苛政下,被矯枉過正的朝綱無不彰顯著一種岌岌可危的君臣失衡。

朱憫達被他攪得一陣頭疼,罵道:“讓你滾便滾,還跟著混鬨!”

麵前被沈奚攪和得雞飛狗跳,朱憫達卻在這喧嘩中沉著下來。

被折騰過一番的宮前苑終究溫馨下來,朱憫達看了一眼朱南羨,見他仍怔怔地盯著蘇晉分開的方向,內心頭一股肝火又湧上來,甩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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