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這條道兒,是完整被堵死了。蘇晉躺倒在榻上,想起四年多前,她被亂棍加身,昏死在路邊。隻要晁清來尋她。風雨連天,泥漿沾了他的白衣袖子,他將她架在背上,乾脆連傘也扔了。蘇晉渾渾噩噩間說了聲謝,晁清腳步一頓,悶聲回了句:“你我之間,不提謝字。”
倒是座上那位落轎大人悠悠開了口:“晏子言來過,厥後又走了麼?”
蘇晉沉默了一下,聲音輕飄飄的:“我猜也是。”
蘇晉擱下筆,問:“這小我,你識得否?”
受恩於危難,結草銜環覺得報。
周萍倉猝道:“你找死麼?知而慎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也的確是愁得很了, 春闈剛過,榜上馳名的貢士就丟了一個,今早去他住處一看,桌上還擱著謄寫一半的《大誥》, 但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周萍道:“雖說三品以上的朝官有好幾個,可這等樣貌,這等氣度的,若不是戶部侍郎沈奚,那便非新上任的正二品左都禦史柳朝明柳大人莫屬了。”
蘇晉也不是非等不成,將文書往上頭一遞也算交差。
“本年開歲不順,甚麼世道你心中該稀有。莫說是丟了一小我,哪怕死了人,燒了幾座廟,隻要天下大抵承平,能揭疇昔就揭疇昔了。為官當有為官者周遭,跟大理寺講情麵熟意,且先看本身身份。”
見到大理寺卿,蘇晉昂首施禮:“下官蘇晉,見過張大人。”
貢士失落是要去大理寺登案的, 可惜天公不作美, 走到一半,春雷隆隆作響, 斯須間就落了雨。
蘇晉“嗯”了一聲。
宮中端方嚴苛,雖說密帖經手之人甚少,但若鐵了心要查,也不是查不出的。半年前,欽天監一名司晨就因幫十四殿下代擬了一道策論被活活打死。
那一名端著一盞茶,安靜地看著蘇晉:“既如此,倒不像乾晏子言甚麼事。京師衙門不肯接這燙手山芋,以是你來大理寺,請張大人看在昔日情麵,拿著戔戔一麵之辭去審少詹事?”
“走的時候,晁清人還在?”
鄰屋的周通判看到了,問:“那位張大人將你回絕了罷?”又點頭歎道:“我勸過你,這些當官的老不修,活似臭茅坑裡的石頭,一則陳腐,二則嗜‘蠅’,你何必自取其辱。”
雨勢急一陣緩一陣,廊簷下緊緊挨挨站了一排躲雨的人,看官袍的紋樣,與蘇晉一樣,都是被打發來候著的芝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