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不言語,獨自從一方紅木匣子裡將密帖取出,帖子左下角有一鏤空紫荊花腔,裡頭還寫著一道策問。

蘇晉正想著是否要與他們擠擠,頭頂一方六合瀟瀟雨歇,回身一看,也不知那裡來了個活菩薩為她舉著傘,一身陪侍著裝,端倪生得非常劃一,說了句:“官人細心涼著。”將傘往她手裡一塞,獨自又往衙裡去了。

但這名失落的貢士與她是仁義之交,四年多前,她被逐出翰林,若非這位貢士幫襯,隻怕舉步維艱。

“還在。”

張石山是識得蘇晉的。

鄰屋的周通判看到了,問:“那位張大人將你回絕了罷?”又點頭歎道:“我勸過你,這些當官的老不修,活似臭茅坑裡的石頭,一則陳腐,二則嗜‘蠅’,你何必自取其辱。”

那一名端著一盞茶,安靜地看著蘇晉:“既如此,倒不像乾晏子言甚麼事。京師衙門不肯接這燙手山芋,以是你來大理寺,請張大人看在昔日情麵,拿著戔戔一麵之辭去審少詹事?”

雨勢急一陣緩一陣,廊簷下緊緊挨挨站了一排躲雨的人,看官袍的紋樣,與蘇晉一樣,都是被打發來候著的芝麻官。

蘇晉沉默了一下,聲音輕飄飄的:“我猜也是。”

貢士失落是要去大理寺登案的, 可惜天公不作美, 走到一半,春雷隆隆作響, 斯須間就落了雨。

他出身翰林,客歲才被調來大理寺。當年蘇晉二甲落第,還在翰林院跟他修過一陣《列子傳》,可惜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現在再見後生,昔年一身銳氣儘斂,張石山心中可惜,言語上不由暖和幾分,指著一張八仙椅道:“坐下說話。”

張石山道:“你托劉寺丞遞來的文書我已看了。晁清的案子你且寬解,好歹是朝廷的貢士,我再擬一份公文交與禮部,務必將人找到。”

周萍嚇了一跳:“年紀悄悄就官拜高品?”又沉吟說,“不過自景元帝廣納賢達,如許的朝官不至六七,亦有三四。”

倒是座上那位落轎大人悠悠開了口:“晏子言來過,厥後又走了麼?”

張石山一時無言,隔著窗隙去看烏沉沉的天氣,春雨擾人,淅淅瀝瀝澆得民氣頭沉悶。

四方八抬大轎, 落轎的大員一身墨色便服,身邊有報酬他舉傘,眉眼瞧不逼真, 不言不語的模樣倒是凜然有度。下了轎,腳下步子一頓, 朝雨幕這頭看來。

張石山看她這副模樣,心中已是動容,方要起家去扶,卻被一旁伸來的手攔了攔。落轎大人端著茶,漸漸踱到蘇晉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本官同你說幾句實在話,你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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