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一抬首,方發明麵前男人已毫無影蹤,唯有落雨輕飄,將那人的萍蹤打碎。失落輕歎,他低望那已爛成泥狀的包子,毫不躊躇將其撿起,搓在衣衫擦了又擦,就著雨水漸漸嚥下——他需求彌補力量,重新站起。春雨冰冷,包子失溫,卻澆不滅他的心頭之火!
美意相贈的包子被人打翻,小僮怒意馬上被撲滅,不顧禮節對著季拂心嗔怨:“少爺,方纔我說了,恩施不得,施不得!你瞧瞧,此人甚麼態度。”
“這包子已受了汙,你為何還食用。”
“我不消你憐憫。”一道男音穿透雨聲,聲音沙啞,如同鈍鋸磨著朽木,咿呀刺耳。
他此生不甘碌碌而有為,心胸鴻鵠之誌,願憑靠己身之力投效朝廷,馳騁疆場掃平敵寇,遂辭父離家,前去皇城插手武舉,隻望平步青雲,拜將封侯。怎料武舉之時,不過一時錯手誤傷彆人,便被小人誣告冠以殺人之名,百官在場無人出麵以證明淨,天子輕信讒言亦不細查,當即令下取他首級,世人當場化身餓虎撲身而上,幸而他身懷技藝,險險逃生。
原是這道渾家背靠著牆,雙手垂軟,長腿剛巧抵住了門路另一側的牆,而此人偏生將兩腿間裂縫跨得極其之大,若想過路,要麼是衝刺跳過,要麼便是足踏他兩腿以內,再行過。怪道方纔那兩人如此謾罵,隻怕那個也不肯萎低身子,行入此人兩腿當中。而此時恰是滂湃大雨之時,如果跳過,憑這兒低窪不平的空中,定會濺得一身泥汙。
啪!
天子無道,賦稅嚴苛,尤以農稅為重。為農百姓叫苦連天,難以充饑。走投無路,或偷或搶,隻為坐入牢中,享一餐發餿的飽飯。而不肯為惡之人,則餓死街頭,成為餓犬之食。端看此人衣衫襤褸,滿麵塵霜,怕是又一不堪重稅而棄田流浪的農夫。
他看向手裡的食盒,熱氣騰騰,仍留有那人手的餘溫。不假思考將其翻開,香味芬芳飄出,雨絲萬千,無傘遮擋的他唯有雙手度量,將首低垂,護著這可貴的一餐飽飯。他好似用了平生力量,方緩緩舉箸,一飯入口,燙得他禁不住熱淚盈眶。
他字字如驚雷,炸開於沈慕卿心間:“人生倉促數十載,焉能世事遂心如願,若因一時衰頹而喪誌,又憑何故建功立業報效朝廷,治國平天下!你本日之敗,不過是人生曆練一場,若你膽氣儘失,今後唯能碌碌有為,如若遊魂行於街道,或乞討為生,或食嗟來之食。但若你忍辱負重,心胸高誌,步步為營,他日定能拜將封侯,建不世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