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無道,賦稅嚴苛,尤以農稅為重。為農百姓叫苦連天,難以充饑。走投無路,或偷或搶,隻為坐入牢中,享一餐發餿的飽飯。而不肯為惡之人,則餓死街頭,成為餓犬之食。端看此人衣衫襤褸,滿麵塵霜,怕是又一不堪重稅而棄田流浪的農夫。

竹箸落地,濺起銀花朵朵,擂入心間。

原是這道渾家背靠著牆,雙手垂軟,長腿剛巧抵住了門路另一側的牆,而此人偏生將兩腿間裂縫跨得極其之大,若想過路,要麼是衝刺跳過,要麼便是足踏他兩腿以內,再行過。怪道方纔那兩人如此謾罵,隻怕那個也不肯萎低身子,行入此人兩腿當中。而此時恰是滂湃大雨之時,如果跳過,憑這兒低窪不平的空中,定會濺得一身泥汙。

哐啷——

季拂心眉峰不易發覺地一蹙,但腔調卻一如平素的平和,辯駁道:“若你性命能換百姓無饑,天下無憂,我斷不躊躇取你首級,但千萬不幸,你的命一無是處。當今天下,多少百姓四周馳驅,隻為一餐充饑,而你碌碌有為,我一時心軟施恩於你,你卻還硬留一張薄麵,自命狷介。”他微一點頭,不知可惜或是不幸,“你若當真不肯折下清傲岸骨,倒不如投身宦途,謀得一官半職,受百人敬佩,而非在此窩囊無用,途途惹人憐憫。”

“我們少爺賞你的,吃罷。”

美意相贈的包子被人打翻,小僮怒意馬上被撲滅,不顧禮節對著季拂心嗔怨:“少爺,方纔我說了,恩施不得,施不得!你瞧瞧,此人甚麼態度。”

“甚麼心胸天下,兼濟百姓,那是狗屁!空有濟世之懷,卻無用武之地,有何用!不若棄之,棄之!”沈慕卿說到衝動處,緊握的拳頭爆出條條青筋,猛敲雨地收回陣陣的噠噠嗒聲——季拂心彷彿看到,一顆自比天高的心在不甘地同冷雨鬥爭,試圖離開那酷寒的桎梏,保持一腔活力興旺的熱血。

季拂心眉峰不悅地聳動,而小僮則板起了臉,跨前一步,揮手嗬叱:“你這叫花子,何為在此擋路,去去去,滾邊兒去!”

季拂心因這話頓了一頓,轉而又是莞爾道:“能幫一個便是一個罷。也許此人本日落魄,但彆人卻能成大器,拜將封侯呢。”

方覺人生十數載,最甘旨的不過是落魄時的一餐飽飯。

小僮氣極,抬腳便要朝那人腿上踹去,但季拂心單手一攔,搖首感喟了一聲:“罷了,都是不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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