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消你憐憫。”一道男音穿透雨聲,聲音沙啞,如同鈍鋸磨著朽木,咿呀刺耳。
一聲清脆之音切入雨聲,讓沈慕卿心神一震,他方一抬首,便見一熱騰的食盒送至麵前,飯香飄飄零蕩,溢滿鼻尖,方用包子倉促充饑的肚子,又餓了起來。
“這包子已受了汙,你為何還食用。”
原是這道渾家背靠著牆,雙手垂軟,長腿剛巧抵住了門路另一側的牆,而此人偏生將兩腿間裂縫跨得極其之大,若想過路,要麼是衝刺跳過,要麼便是足踏他兩腿以內,再行過。怪道方纔那兩人如此謾罵,隻怕那個也不肯萎低身子,行入此人兩腿當中。而此時恰是滂湃大雨之時,如果跳過,憑這兒低窪不平的空中,定會濺得一身泥汙。
積鬱不發的苦悶與悔恨,於這短短數句規語中獲得放心,沈慕卿對著雨幕喃喃自語,冇法按捺地憶起了過往。他乃一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小流浪,後得一將帥世家收養,受養父所染,幼年喜兵,得承父恩習武十數年,縱覽百千兵法,運籌帷幄不在話下。
那一刻,這誌高氣昂的少年抱著食盒失聲痛哭。
落下的竹箸似戳中了甚麼硬物,他猜疑翻攪,竟從飯食裡搜出一錠銀子來!
季拂心呐呐失了言語。此人短短幾句,已將當今桓朝的局勢闡發透辟,如他所言,宦海*派係排擠,天子親佞遠賢,拔擢官員不以才氣為量,而以愛好決計,乃至朝廷內一眾恭維阿諛小人。真正骨鯁之臣,或看破世道心涼去官,或是被奸人所害,已是所剩無幾。
他要入仕,哪怕力量微小,哪怕誌大才疏!但來日方長,總有一日他必建功立事,匡扶社稷,救世濟民!
啪!
牆下之人一身肮臟,亂髮垂於眼下,豆大的雨珠順著打結的發滴落,濺得衣衫濕透,他便如同久未逢甘霖的枯樹,整小我都透出一股子的寂然之意,哪怕小僮罵聲再厲,還是沉默不言不動。
當他回神之時,隻見遠方一襲青衫,與雨相融,那人姓甚名誰,他自始至終都未能問出口,隻記得那張絕色容顏與如水濺玉之聲。
“你懂甚麼!”沈慕卿驀地抬首,亂髮下的一雙眼竟是鋒利非常,如若利刃出鞘鋒芒大綻,“我習武十數載,自幼以建功立業報效朝廷為夙誌。怎料世道險惡,天子昏庸宦海腐朽,一腔抱負無處可施,還落至如此地步!投身宦途又能如何,抵不過賄賂公行爬至高位,比不過天子一道拔擢小人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