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道:“啟稟陛下,微臣一起都很順利,出宮前已用過晚膳。”停一停,含一絲恍忽道,“謝陛下體貼。不知陛下夤夜召見,有何旨意?”
天子笑道:“你慣會避重就輕。”
天子不容他喘氣:“止息邊患,勳澤後代?莫非你瞥見了他們的手劄來往?你安知他冇有泄漏軍情?安知他冇有商定你剛纔所說的那些?!”
天子微微一笑,續道:“‘動乎險中,豺狼道伏’,說的是昌平和信王世子應氣而妄動,現下都關在獄中。故此他‘麵汗背芒,臨深履薄’,子曰,君子思不出位。管子曰:不時則靜……這不是顯而易見了麼?”
這是高曜的筆跡。這便是他命小東子送給我,卻在驛站喪失的信。“天意昧昧,何可言哉”,公然落入了天子手中。
天子道:“兄弟懇談,暢所欲言。你接著說。”
天子道:“太史局司天監已上書,千真萬確。”說罷將高曜的信拋在地上,“不然朕也不能將此信解得如許好,你覺得呢?”
高思誠再次叩首:“臣弟萬死。隻要皇兄肯寬恕四弟,臣願為仆隸,畢生奉養擺佈。請皇兄念及孝道,留四弟一條性命吧。”
門口人影一動,小簡悄無聲氣地閃了出來,在高思誠身後躬身道:“大人,聖上召見。”
“自辭省台,奄忽春秋。乘舟中流,逾會稽山南;踣足駑馬,度函穀關西。理分鹵煮,析成五色。掀井空囷,革冗喻盜。府庫之計,帑藏之重,荷恩塞責,無敢忽視。智不逸群,行弗高物。欲行九德,心惛於道。
高思誠道:“皇兄如若不允,臣弟長跪不起。”
但是我也不敢將此書私行毀去,一來手劄從蒼內行中達到定乾宮的小書房,經多人清算封裝,極有能夠已被人瞧見過,倘若此人直接奏報天子,我罪非難逃。二來高暘的偽書倒也不是絕對不能呈上,隻是要看機會。有高曜所書“五祥”在前,這說不定就是一個好機會。
天子看我讀完了信,背過身去,負手道:“念。”深夜的便宜力最為虧弱,我的聲音必然會出售我的錯愕。以是他深夜召見,以是他命我念出來。
天子道:“你的聲音在抖。”
“昔石破龍騰,雲行景從,昏曉五祥,飆塵千峰。動乎險中[110],豺狼道伏。迍如邅如,乘馬般如。麵汗背芒,臨深履薄。思不出其位[111],不時則靜[112]天意昧昧,何可言哉!”
我一聽“信”字,渾身高低每一寸肌膚都漲得發麻,倘若剛纔不是避開了他的手掌,現在我的震顫如何能逃過他的手眼?小簡呈上一隻深青色漆盤,一張輕飄飄的黃紅色信箋覆在淡橘色的萱草紋之上,字體工緻,間距均勻,反正兩道摺痕模糊可見。隻要短短兩段話,彷彿隻是一封報安然的平常家書。我拈起信,朗讀一遍,暗自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