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高曜闊彆宮闕為母妃守陵,孤寂而刻苦地度過三年,天子竟還是不肯放鬆。皇位,是他生命的根鬚所要緊緊抓住的濕冷堅固的水土,精密緊緻,容不下一滴血濃於水。我歎道:“彆說是一封不起眼的信,便是你現在進宮來見我,恐怕都已經被盯上了。”
綠萼笑道:“入夜了,也冇有風景可瞧。女人何不睡一會兒?”
天子笑道:“劫奪公田專榷,覺得私饗,企圖皋牢民氣。與敵通訊,覺得外援。狼子野心,反意已著。如此不殺,那庶人高思諫和高思謹,當年也不必殺了。”
我親身送她到玉茗堂的大門口。淩晨的日光淡薄而彬彬有禮,幾個小宮女正在天井中侍弄花木,白衣潔白喧鬨,似天降霜華。芸兒一身淡綠融於濃蔭深翠當中,彷彿筆挺細流穿林而過。來時荏苒,去也拖延。
我沉默半晌,淡淡一笑道:“今晚我想穿那件新做的蔥紅色衣裳,另有那條石青色長裙。姑姑去尋出來吧。”
我茫然諦視。這又何必?
我奇道:“公公剛纔說,王爺已經跪了一天?”
我一指空架子:“我在瞧火器。”
芳馨道:“自從王爺分開府,芸兒還冇有進過漱玉齋的門。本日俄然來存候,莫非是王爺有事?”
“思念?”我發笑,“平常我就在禦書房前麵坐著,都極少麵聖,何來思念?”撥弄胭脂的指尖一滯,鏡中的本身神采安然,眼中卻映照出千百倍的焦炙與驚奇,慘白指甲上一點殷紅觸目驚心。我垂眸暗歎,這會兒,我倒盼望他隻是思念我罷了。
當年為了迎娶布衣女子董氏,高思誠在冰天雪地中跪了一夜。本日為了親兄弟,又不顧暑熱,整整跪了一天。數年前昌平郡王高思誼為了救錦素,也曾在儀元殿前長跪。寂靜無情的君臣之分,是兄弟交誼無可接受之重,儘數灌注在脆弱的雙膝上。
小簡道:“是……”
芳馨道:“是。固然如此,皇後還是煩悶而亡。奴婢想,約莫是皇後心機太重,又或者皇後有說不出的委曲。”
剛走到簷下,便見小簡從殿中閃了出來,施禮道:“大人遠來辛苦。還請大人稍待,陛下還在換衣。”
芳馨道:“景園?是婉妃娘娘,還是穎妃娘娘?”
我歎道:“皇後如果再多活十年,世道便大不不異。”
我拂一拂腦後群青色的絲帶,對鏡扣上銀環,擺佈打量,若無其事道:“深夜召見,事出非常,我總要想想是為甚麼。不然何故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