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捏他的手道:“這有何難,隻要殿下做完了功課,臣女就給殿下說個故事。”
高曜頓時來了興趣,一氣寫完了功課。因而臨睡前,我為他說了一個“周處除三害”的故事,末端道:“所謂‘朝聞夕改,何憂名之不彰’[39]。夫子傳授,人生而五教: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本日大皇兄已向殿下賠了不是,便是‘兄友’。殿下便不該推還,方為‘弟恭’。若大皇兄惱起來,不與殿下玩耍,殿下整日與宮女內侍混在一處,又有甚麼趣?況學裡夫子曉得了,隻怕還要罰殿下寫字呢。”
不待我辯白,王氏忙道:“可不是麼?朱大人恐怕大殿下受了傷,就彷彿她不是奉侍我們二殿下的,倒比奉侍大殿下的於大人更經心!”殷紅雙唇如長蟲蠕蠕,幾顆淡黃牙齒似半吞的沙粒。
夜風曲回哭泣,殿中燭火靜直。滿殿裡燈火透明。紅燭香氣袒護了香爐中逸出的淡雅香氛。皇後端坐在上,身後的紫檀木雕花鏤空七扇屏風如烏雲堆聳。她神采安靜,倒看不出喜怒。公然乳母王氏侍立一旁,見我出去了,斜乜一眼,微微嘲笑。
綠萼蹙眉半晌,方問道:“奴婢記得於大人向女人抱怨,說溫嬤嬤很不好對付。如何本日瞧著,這位溫嬤嬤竟一點不消於大人操心,於大人樂得讓她教誨大殿下。莫非她們二人和好了?”
背心俄然漲得發麻,高潮退去,泠泠一片盜汗。我微微一笑道:“皇後說的但是那幅身著綠衣的女像?”
皇後歎道:“起來吧。賜座。”說罷表示桂旗親身扶我起來,鄙人首坐定。皇後又道:“夜深了,不宜飲茶。本宮命人做了些五福安神湯,且用一碗,歸去也好睡些。”說罷讓小丫頭端了一碗桂圓紅棗湯來,內裡另有牛蒡、蓮子和枸杞。湯色殷紅如血,燭光如金蛇亂晃。腦中一陣眩暈,盜汗蒸發了大半。
我穿好鞋襪,放下裙子,起家從案上順手拿了一本詩集翻看:“鄙諺雲,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太要足了強也不是功德。何況――”念及溫氏的俎豆之解與放縱高曜推還高顯之事,不覺嘲笑,“連一個乳母都曉得姑息養惡,盈而戮之。可見人還是要多讀些書纔好。”
溫氏這才鬆了高顯的雙臂,柔聲道:“殿下既知錯,便去給二殿下賠個不是。過後大師還是好兄弟,仍舊在一起玩耍。”說罷帶著高顯走到高曜麵前。
我忙跪下道:“娘娘聖明,然竟日坐在宮中,不免偏聽,自是不輕易辯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