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曰:當今之世濁甚矣,黔黎之苦不成以加矣。天子既絕,賢者廢伏,世主恣行,與民相離,黔黎無所奉告。世有賢主秀士,宜察此論也,則其兵為義矣。天下之民,且死者也而生,且辱者也而榮,且苦者也而逸。世主恣行,則中人將逃其君,去其親,又況於不肖者乎?故義兵至,則世主不能有其民矣,人親不能禁其子矣。
先發聲出號曰:“兵之來也,以救民之死。子之在上無道,據傲荒怠,貪戾虐眾,恣睢自用也,辟遠聖製,謷醜先王,排訾舊典,上不順天,下不惠民,徵斂無期,求索無厭,罪殺不辜,慶賞不當。若此者,天之所誅也,人之所讎也,不當為君。今兵之來也,將以誅不當為君者也,以除民之讎而順天之道也。民有逆天之道、衛人之讎者,身故家戮不赦。有能以家聽者,祿之以家,以裡聽者,祿之以裡;以鄉聽者,祿之以鄉;以邑聽者,祿之以邑;以國聽者,祿之以國。”故克其國,不及其民,獨誅所誅罷了矣。舉其秀士而封侯之,選其賢能而尊顯之,求其孤寡而振恤之,見其長老而還禮之。皆益其祿,加其級。論其罪人而救出之;分府庫之金,散倉廩之粟,以鎮撫其眾,不私其財;問其叢社、大祠民之所不欲廢者,而答覆之,曲加其祀禮。是以賢者榮其名,而長老說其禮,民懷其德。今有人於此,能存亡一人,則天下必爭事之矣。義兵之生一人亦多矣,人孰不說?故義兵至,則鄰國之民歸之若流水,誅國之民望之若父母,行地滋遠,得民滋眾,兵不接刃而民服若化。
作者:呂不韋
孟秋
且兵之所自來者遠矣,何嘗少選不消。貴賤、長少、賢者不肖相與同,有巨有微罷了矣。察兵之微:在心而未發,兵也;疾視,兵也;作色,兵也;傲言,兵也;援推,兵也;連反,兵也;侈鬥,兵也;全軍攻戰,兵也。此八者皆兵也,微巨之爭也。當代之以偃兵疾說者,畢生用兵而不自知悖,故說雖強,談雖辨,文學雖博,猶不見聽。故古之聖王有義兵而無有偃兵。兵誠義,以誅暴君而振苦民,民之說也,若孝子之見慈親也,若饑者之見美食也;民之號呼而走之,若強弩之射於深溪也,若積大水而失其壅堤也。中主猶若不能有其民,而況於暴君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