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告”固然是“佈告”,但同法國人要求的“佈告”,完整不是一碼事兒,針對的,不是“隨員受辱”,而是“采辦煤炭、米食、物件”未被“一視同仁”,這個事兒,米食、物件甚麼的,法國人皆未述及,煤炭也隻是委宛陳情,就算怨氣確切由此而起,但畢竟公文當中,正式要求為之認錯、並威脅若所求不遂便要大動兵戈的,不是這一類的買賣瑣事。
胡大利隻好“安坐”了。
甚麼“安安穩穩的坐你稅務司的位子”,的確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各退一步不是不成以,但是,不是這個退法兒!這麼退,不是各退一步,是法國人退一步,老子退一百步了!”
“那又如何?”梁小山說道,“他‘借題闡揚’,我就得拋個身子出去,心甘甘心,給他‘發’來‘揮’去,直到他舒心暢意,感覺能夠下台來了?”
“呃,是……”
“真這麼乾,交際上,中國不就立馬矮了法國一頭?哼,把差使辦成這個模樣,‘上頭’能饒得了我?我這個通判,還乾不乾了?”
“嗒”一聲,梁小山虛握拳頭,拿指節在案幾上重重一敲,“玉石俱焚?恐嚇誰呀?老子是嚇大的?”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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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府,法國人是不會過來的——”胡大利說道,“這個,呃,他們已經說了,三條要求當中,第三條‘佈告’,能夠不做對峙——我對他們說了,基隆官方的莊嚴,也是緊急的!第二條‘懲辦’呢,也……糊裡胡塗的就好了!真‘懲辦’、假‘懲辦’,哪個又曉得呢?”
“呃……是,是,我們是朋友,我們當然是朋友!”
胡大利心中暗罵,臉上苦笑,“如此一來,下不來台的,可就是……鄙人了。”
頓了一頓,“但是,如果到船邊‘認錯’——啊,不,不,是‘解釋’、‘解釋’!——如果到船邊‘解釋’,也不承諾他,法國人就實在下不來台了!分府,這個,呃,各退一步嘛!”
“老胡你看啊,”梁小山持續“語重心長”,“法國人既不敢輕舉妄動,這主客之間,不就相安無事了?基隆‘安’了,你也就‘安’了——安安穩穩的坐你稅務司的位子,安安穩穩的收你的稅!這個……‘盤石之安’啊!哈哈!哦,對了,你的夾板船也‘安’了——不必挪來挪去了嘛!多好!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