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遊的上身懸空,血液都湧到頭上來,他看著這個奇特的小孩,眼中漫上了絕望的死灰:“你……”他沙啞的聲音彷彿是從徐肇的指縫裡排泄來,“你如許……對我……”
三日以後,縉都北城門攻陷,齊國人將徐軍拖入了曠日耐久的巷戰,兩方折損都不在少數。東邊的馮皓急於回師救濟,卻被易月朔部惡棍地纏住,邊追邊打,待馮皓帶軍到了縉都城外,易初也已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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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的笑,天真爛漫似的。
但是徐肇看起來卻很沉著,像個大人一樣,沉著到冷酷。
齊國,亡。
一個六歲的孩子站在那城樓上。他的腳下墊著高高的凳子,穿戴的王袍卻仍然拖到了空中。金冠束帶,唇紅齒白,他看起來是那麼玉雪敬愛,眸色卻含著深沉的黑。
但他俄然拿臂膀勾住了靳遊的脖子,將靳遊的腦袋往城堞上狠狠一拽!
“你彆亂動!”一個將領模樣的人倉促趕了上來厲聲喝道。
城樓上的徐肇笑了一下。而後他轉過身,看著他的父親。
沉默半晌,齊王靳遊回身朝兵士們道:“將他的手解開。”
徐肇哭著,哭著,也垂垂地不哭了。反而他伸出那傷痕累累的手,在父親背上用力拍了拍,欣喜他似的:“阿肇很好,爹爹不消怕。”
那雙小手上被繩索勒出了見血的傷,滿身各處都有青紫淤痕,連日的折磨之下,本來粉雕玉琢的小兒已瘦得脫了形,嘴脣乾裂出血,臉上另有錯縱的淚跡。
徐肇看了他一眼,不作聲。
馮皓站在城下,瞥見那城樓上已變更了旗號。徐國的龍鳳紋大纛翻飛在蒼青的天空之上,旗杆頂上沾惹著破絮樣的浮雲,古舊的城堞間堆疊著數日前的殘雪,雪上還留著深深淺淺的乾枯的血跡。
“你們放我走。”徐肇反覆。
馮皓早已領兵去救懷夏郡,縉都保衛兵力不過二萬,城樓上那副將看著滾滾沙塵旗號飛卷,的確不敢信賴本身的眼睛:他們是如何過來的?徐國所統轄的城池中離縉都比來的是鄔城,而就算從鄔城趕來,一起上也需先霸占起碼二十座城,可這些日子以來清楚烽火無警,這十萬雄師究竟是如何過來的?!
靳遊摔在地上,徐肇摔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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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將領微微眯了眼,點頭道:“好。”說著便表示身邊的兵士退後給他開出一條門路,一邊在背後打動手勢。
像大人一樣的小孩,老是讓人感到有些可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