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四目相對,由郭亮實言相告:“若無內宦,何來黨人?薊王宮中無宦。黃門毀滅期近。當時,我等自無用武之地。便與黃門寺人同滅,亦甘之如飴。此生無憾。”
“此事,諸公竟也曉得。”甯姐姐眸生利芒。
“今三宮鼎立,朝臣分屬。先前鞠城兵亂,累百官死傷慘痛,然十常侍卻未能除儘。鉤盾令宋典、掖庭令畢嵐,前後官複原職。不久前,趙忠、張讓,亦重回禁中。二人書朱雀闕以自効,已為少帝所用。另有黃門令左豐,及一眾中小黃門,漸掌宮中大權。不出十載,當如先帝故事。黃門再興,殘害忠良,把持朝政,苛虐天下。”深看張甯一眼,郭亮擲地有聲:“為子孫計,當除儘寺人。行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此乃誅心之言。然卻字字肺腑,深切民氣。事到現在,甯姐姐終是覺悟:“諸公所行,乃‘絕戶計’也。”
“如此說來。王芬趁先帝北巡行刺,雖是我父主謀,然亦出黨人同謀!”甯姐姐這才窺破,天下棋局。
“渭以涇濁,玉以礫貞。”董班歎道:“時大長秋曹節,將黨人名冊,呈報禁中,請下州郡考治(拷問)。時上(靈帝)年十四,問曹節:‘何故為鉤黨?’對曰:‘鉤黨者,即黨人也。’上曰:‘黨人何用為惡而欲誅之邪?’對曰:‘皆相舉群輩,欲為不軌。’上曰:‘不軌欲如何?’對曰:‘欲圖社稷。’上乃準其奏。”
“滅儘。”郭亮切齒言道。
“為今之計,乃聯絡天下黨人,共除黃門內宦。”郭亮脫口而出。
“洛陽十萬黃門,皆要滅儘否。”甯姐姐不置可否。
“然也。”郭亮含淚而笑:“令尊天下棋局,絕無而獨一,空前而絕後。”
“然也。”郭亮亦不坦白:“薊國上計令陳逸,乃黨人三君,前太傅陳蕃之子。與我等,早有來往。借掌管案比上計之便。故薊國大事小情,我等雖遠在千裡以外,卻心知而肚明。”
甯姐姐忽笑:“諸公,欲報私仇乎?”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
“我等垂老邁矣,光陰無多。自投門前,賢姪當信。”郭亮言道:“先前,王文祖趁先帝北巡,突然發難。雖來往手劄,皆落款‘合肥侯’。然我等心中所屬,實乃薊王也。”
甯姐姐一聲暗歎,遂散去殺意:“既知我飛虹劍,二位前輩,果是先父故交。”
“黃門乃禁中鷹犬。傍樹而生。若悉數殺儘,不啻斷天家一臂。”甯姐姐笑道:“萬一逼急,鋌而走險。黃門挾製少帝,及三宮帝後,投鼠忌器,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