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知聖意,張讓渾身一顫。見四周無人,遂抵近私語道:“陛下所憂,但是夷率大義滅親,竟欲‘殺子以謝天下’。”
“陛下謬讚。老奴垂老邁矣,能守陛下到元服,雖死瞑目矣。”張讓再拜。
斯須,黃門署長趙忠,聞訊而來。
“陛下,聖明。”想著被程璜抄走的窖藏子錢,張讓忽起錐心之痛。
統統,皆需等少帝元服。
“戒之慎之,防之用之。”張讓考慮答道。
“此二字,出我兒之口。老父方覺嫡親之樂。”張讓笑道:“且回吧。恐惹人閒話。”
曆代內官冊封者,莫不如是。
“吾兒醫囑,老父銘記肺腑,一刻也不得忘。”待表情稍作平複,張讓目光慈炯:“然若命該如此,亦怨不得旁人。想我刀鋸餘人,幼入黃門。善於二宮,曆經數帝。半生跌宕,存亡兩難。若此時放手人寰,亦了無牽掛。隻恨不能護我兒全麵。”
“我兒……兒,因何,在此。”張讓忽覺兩腮抽搐,乃至口齒不清。
總歸是,繁華險中求。
“何病如此凶悍。”趙忠忙問。
目送趙忠出偏殿,張讓寂然臥榻。渾身顫栗,不能自已。
“薊王傳檄,莫不從命。越嶲夷率,險殺子以謝天下。”略作停頓,少帝歎道:“聞薊王之名,竟驚怖如此乎。”
“阿父勿動。”張奉乃太醫令,自不會害他。
“陛下因何不樂?”見少帝閒坐無言,張讓謹慎服侍。
一聲感喟,少帝又問:“朕,當如何自處?”
“趙常侍,所言極是。”張讓眼中戾芒,一閃而逝:“身後之事,若不能全。你我何敢輕言一死。”
“先帝賣官鬻爵。車隊輸入西園。然一朝駕崩,尚未入土。傳聞積滿銅錢之銷金窟,便被太後與董太皇平分。可有此事。”少帝再問。
待抽搐停歇,再開口已老淚縱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薊王在北,無人敢逆。”張讓脫口而出。
張讓安然受之:“知我無恙,且速回。”
榻前為其診脈之人,恰是養子張奉。
“在。”張讓悄悄睜眼。
“此藥…藥…為父取之不難。”張讓反欣喜養子:“我兒…兒…無需顧慮。”
“老奴猜想,當不至於此。”張讓倉猝暗中轉圜。然卻心似明鏡:《子錢集簿》當有大用!何如陛下幼年,薊王如日中天。唯有啞忍不報。隻需等陛下元服,羽翼漸豐,再尋機告之以詳情。助陛下,痛下決計。一舉肅除放肆四將軍。自可東山複興,重掌大權。重拾潑天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