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大營。
“皆未見舉火。”
“下官豈敢言謝。”賈詡倉猝遁藏。
遠瞭望去，凸立在河岸高地上的虎帳，彷彿蒲伏在河邊凍土的冰雕死物，朝氣全無。
“老夫聽聞關東局勢膠著，難言得勝。”楊賜表情沉重。
“卑賤不知。”世人皆點頭。
“並無標兵返回。”
“喏！”
“可因缺糧。”楊賜反問。
“缺糧乃是其一。”賈詡一針見血：“若關東、關西二地，不能撥亂歸正，久之民氣機變，不複漢臣。”
城內黃巾以逸待勞。趁漢軍久攻不下，身心俱疲。不時出城襲營，兩邊互有勝負。到三月末，戰況墮入膠著。
黎陽營久駐此地，營中人等焉能不知大河解凍。必是想摸索與我，故坦白不報。且看一軍主將可有膽略，將大營之兵。心念至此，曹操齜牙一笑：“既如此，一定是敵襲。但亦不成不防。傳我將令。各部曲候以上，皆領親衛巡查大營各處。五刻一換，不得有誤。違令者，斬！”
黃巾賊據城而守。整整一個夏季，拆城中大戶宅院樓宇，用於加固城池，融銅化鐵，打造守城諸器，未有涓滴懶惰。
賈詡聞聲轉頭，倉猝施禮：“下官見過太尉。”
沉寂的夜色中，忽起窸窸窣窣，群鼠過境般纖細的聲響。聲響由遠及近，垂垂放大。斯須，竟好似萬馬奔騰。
“既無標兵，又未見烽火、火把。仇敵如何夜襲？”曹操反問。
石經初立時，便有很多士子來觀摹，乃至“車乘日千餘輛，填塞阡陌”。
“恰是。”賈詡點頭一笑。
“報都尉，似有大隊人馬夜襲。”帳外衛士這便出聲。
光和六年，春，三月，辛未（二十一日），赦天下。
洛陽南郭，車馬連續到達太學門外。
“可有標兵回營？”曹操目光如炬。
聽各營守將唉聲感喟，頗多偷雞不成蝕把米。曹操嘿聲一笑，脫靴卸甲，自去熟睡不提。
獨不赦黨人與張角。
曹操這便覺悟。乃是大河解凍！
冬眠一個夏季的漢軍，傾巢而出。以大河為界，河北之地，數路併發，四周圍殲冀州黃巾賊軍。
“黃巾賊龜縮不出，據城而守。孔殷間難以攻陷。且城中百姓，多有通賊者。或為耳目，或助守城池。賊勢日眾，難以破城。”賈詡言道。
“亦無烽火升起。”
賈詡卻答道：“亂世必出英傑。大漢煌煌四百年，民氣向漢。豈是戔戔黃巾妖道可撼。”
自武帝免除百家、獨尊儒術以來，大儒頻出，儒生各處。熟讀儒經亦成為士人進身之階。而經籍轉相傳抄，筆墨或有脫論，師承分歧，亦多歧異。諸博士為爭高低，更相互攻訐（gōng jié），乃至有人向宮官賄賂，塗改蘭台漆書經字，以與手中傳秘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