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了這支簽,心下主張已定。本來感覺求嶽是悲傷得誌撞來廣州,現在想想無妨適應天意。又想那位葉老闆,幾次派人來看望,含混地有求才之意,求嶽倒是含含混糊、裝傻充愣——或許是少爺脾氣,不肯屈居人下,因而決定操心到底。
“鳳凰落在西岐山,長鳴幾聲出聖賢。天降文王開基業,繁華繁華八百年。”金總舉著簽紙,念,“天澤覆——”
二哥邊聽邊點頭:“這還不準嗎?你跟那位葉老闆,不就是走失行人?”
金少爺再不抖擻直追,這輩子隻怕追不上了。
“你指導彆人開賭場?”二哥聽笑了。“我倒忘了,你是會打賭的。”
一隻眼瞎掉的算命先生撚著鬍子說:“嗯,您這弟弟弟婦,現在是勞燕分飛。”
——是鐘小四!
這稱呼把求嶽震了一下,驀地回顧,人群裡站著個高個子的青年,劈麵也是遊移不定,大步追上來,到了麵前,已然暴露笑容:“您如何到廣州來了?”
“你是大腿骨折,並且內裡人多。”
“那他總不能算到這老闆是你故交罷?”二哥捏著調羹道,“我看那位老闆是故意叫你入夥,不然如何天六合給你送燕窩魚翅。”
求嶽欣喜非常:“臭小子!我還問你呢!”
“拉倒吧,你打過仗的人,還被這亂來。”金總抬杠,“你這在哪兒算的,病院門口吧?到這兒來的哪個不是先驚後定,如果驚完了不定另有閒心機算命呢,得該忙著收屍了。”
嶸崢深知露生的脾氣,從小倔強,越說他甚麼不可,他越要做甚麼,且一味地認死理,不叫民氣服口服他決不罷休。這就是聰明人的壞處,笨人做不成的事兒太多了,自認蠢材就好。聰明人倒是事事都能上手,是以心高氣傲,連情義上的事情也不肯低頭認輸。
他接完骨後的一個禮拜,發熱,昏睡。對病院和陶嶸崢來講是擔驚受怕的一週,但對求嶽來講,反而是完整的放鬆。人在生命受威脅的壓力下,能夠長久地體驗滅亡、並且做冗長的好夢。
“一個卦簽,吉利話罷了,你還要單挑一句出來沮喪。”陶嶸崢拿過他的紙,本身細看一遍,“我聽打卦的先生說,這一卦是‘先驚後定,福從禍生’,說的不就是你?應得真準,這算命的或許真有點學問。”
求嶽笑道:“我好得很。”
“那是我之前指導過他,他當然要感激我。”
他傳聞露生去了重慶,且執意不回,心知金少爺此次是踩到露生尾巴了,要叫他回南京,一萬個不成能,要說求嶽去重慶,隻怕露生也不肯見他,說不定又要逃到彆的處所,總之就是乾起來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