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梅塢庵,穆清一起悒悒不樂,杜如晦溫言安慰,“能徹悟了也是她與佛有緣,凡人無有的福分,本該道賀於她,你又何必如此,反教修行人不平靜。”
望了一陣,她回身拜彆,淡然道:“走罷。”
穆清低頭不語,再換過一盞茶一點點地啜飲著。內裡的雨勢垂垂收住,天上暴露了一大塊藍白的大雨初霽色彩。穆清終究長歎一聲,站起家,雙手合十向萬氏行了佛禮,“了塵徒弟,舊年添的香火扶養錢,可還夠使?”
又向遠處看望了幾眼,陳氏才扶著院門,佝著腰徐行往院內走去,一麵走一麵細聲嘟囔,“七娘如果還在,該有一十八歲了,早已做人阿母了罷……”
“奏得何曲目?”便是連杜如晦這不會琴的,也聽得胸懷盪漾。
堆棧與昔日征西侯府同在一條街麵上,潔淨劃一,裝潢陳列皆屬上乘,原也是家麵子的,隻是門庭蕭瑟,內堂桌案空設,除開杜如晦與穆清二人,再無彆客。
後巷中的小院仍同幾年前一樣,院門緊閉著,顯著非常冷僻落寞。穆清站在院門三二十步開外的一顆細弱樟樹下,望了好一會兒。“可要出來瞧瞧?”杜如晦低聲問她。
“庶出的那幾房現在安在?”
靜坐著吃了三盞茶,穆清終是按捺不住,開口直告:“精華統統皆好。已在軍中曆練了幾次,人長高了,技藝更是了得,眼下過去大興城投了唐國公三女,今後必然軍功赫赫。如果男兒郎,封侯拜將自是少不得的。”
那店家閒坐無聊,見穆清身著胡袍,聽著說話聲帶江南口音,且麵龐清俊,五官詳確,瞧著也像是江南人,便多事問道:“敢問這位小郎君,是那裡人士?像是我江南才俊呢。”
店家親身帶了兩人往樓上房間去,又叮嚀伴計緊動手腳,開灶燒水備晚膳。不一會兒,兩人從房中出來,一同下樓用晚膳。店家前後捧來兩隻大海碗,裡頭漂泊著一隻隻白胖的餛飩,苦著臉道:“請阿郎姑息罷,客少備的吃食也少。”
次日朝晨,天氣陰暗,沉悶得教人透不上氣來,穆清這才恍然,原已是江南的梅雨季。二人倉猝給了房資,便往穹窿山趕去,途中半晌不敢遲誤,恐在半路遭了雨。幸虧穹窿山離著光福鎮並不遠。剛一踏進梅塢庵,大雨注下,連綴不斷。
梅塢庵中現下已無萬氏,隻要法號了塵的女居士。與陳氏分歧,穆清看她擺佈竟無一絲竄改,一頂鴉色的僧帽裹住了頭髮,隻留出兩鬢烏髮,不見一絲白髮,化外之人公然無憂無擾。日子過得倒是貧寒,身上的衲衣許是洗濯過量,已變了色彩,手肘後襬衣領等多磨之處,皆打過一層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