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杜淹先謝過二孃操心了。”他抬手一揖。“那私逃之人本來也再留不得,隻是容她在外,有損了申明,也壞了端方不是。正拿她不著。但是要勞動二孃一番了。杜淹該如何回報?鄙人春秋兩季的生絲,除卻宮中所供的綢錦,幾近半數皆售於了二孃。今歲再加兩成,何如?”
“哪位娘子?庾長史的夫人麼?如何不穩妥,細說來。”
她笑得極是明豔,欠身回道:“舉手之勞,怎敢討要回報。何況比年兵荒馬亂的,我要那些嬌貴物何為。倒是……”
黑暗中他壯著膽量朝聲音傳處定睛瞧了瞧,那聲音冷哼道:“細心瞧壞了眸子子。”
即便中原已狼籍成麻,金城郡的來往商賈還是極多,販子上不時有駝隊或馬隊橫穿,各種調子奇特的漢話。康三郎熟諳此地,陪著她逛過幾戶熟悉的店鋪,她進到一家鋪陳著各色玉器的店鋪,店中所陳的器物造形非常新奇。
那羅醫士沉吟了半晌,那硬冷鋒利之物便又貼上脖頸,他倉猝道:“是位麵熟的娘子,彷彿,世人皆喚她‘七娘’,傳聞是騎了馬,小腹隱痛了三兩日,初時這胎確有些險象,不過幸虧那位娘子年青,身根柢好,吃過幾劑藥,現在已無恙。”
這兩日穆清正怡然自樂,涓滴不知刀俎已為她擺放好。那日在點校場蒙受的驚嚇,也漸平複。在羅醫士新換過的方劑的保養下,每日晨起時的那陣乾嘔,也緩了很多。庾立宅中的廚娘善治江南小烹,食材難覓,每日仍然變著樣地烹煮。
她衡量過好久,薛家暗自屯兵,當然是不肯朝中重視。杜淹貪利,又不敢開罪於王世充,賣粗布天然也是暗底下的事,兩方皆守口如瓶,故這樁買賣,最是令人放心的。
顧二孃放低了聲音道:“粗布,越多越好。”
“明白了,明白了……”他連連點頭,俄然遭人一推擊,忙連滾帶爬地下了車,馬車簾幔複又翻開了一條縫,一隻荷包子自那邊麵扔將出來,正落在他身邊。“拿著,管開口舌。”說著那馬車便順著小道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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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麵前的那位杜公,聽到“逃妾”二字,先是稍一疑,隨後臉上顯出了興趣,他所見的婦人,凡麵貌豔絕的大多胸中無物,這位倒是上佳之品。貌美狡慧心狠。若說西北薛家是狼穴,那麼恐唯有這隻美豔的狡狐才入得。貳心中嘲笑兩聲,誰說姻緣不是天必定的。
“七娘,你我熟悉,有句話,我便直說了。”出了店鋪,康三郎忽寂然抬高聲音說,他一貫豪宕粗糙,卻從未見他這般端莊,“我知那李家二郎必是真龍,既杜兄一起匡扶著他,若果然有朝一日握定了天下,可否請杜兄,疏導著極力重修這金城關的互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