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白叟,名叫裴碩,字宏德。
裴碩見狀,不得不再把話往深裡說上一層——“公等見本日之勢,漢如月薄西山,晉則如日中天,然不知天有陰晴,月缺而可複圓,日升亦可再落。晉之盛也,無過武天子初平吳之時,但是一不修德,諸王並亂,遂至如此——乃知當今之日,唯掙紮欲起罷了,間隔中天尚且遠矣……
門上回稟道:“是鎮西韋大將軍。”
聞喜縣三麵環山,陣勢西北、東南高,而中部低。東有中條山,南有美良川,北有北塬,且中部彆有鳴條山高聳而起——傳聞就是舜崩之處,也是商湯敗夏桀的古疆場——此中河穀盆地占二成強,餘六七成皆為丘陵、塬地和山地,向來都是連接晉南北的交通要道。
裴桐捋著白鬍子,誠心相問:“我等天然是信賴宏德的,信賴宏德如此做,必定有深切的考量。隻是族人多數不明卿的情意,故此推我等前來相問——有甚麼話是不能宣之於眾的嗎?對於我等老朽,應當能夠流露一二吧?”
在本來的汗青上,裴氏因為“永嘉之亂”而各支分途,漫衍四方,逐步構成了五房:
裴桐、裴苫聞言,都不由略略打了一個顫抖。
裴苫忙道:“祖某如何能與我聞喜裴氏相提並論啊……”
裴碩朝二老拱一拱手:“請看,我等不與文約聯絡,搜擄亦不得免,如有聯絡而為平陽所知,恐怕來的就不會是一二官吏,而是討伐雄師了。”轉過甚去關照道:“請來使稍候,我這便清算衣冠,前去迎迓。”
裴桐等忙道:“何必如此!”
“胡之衰也,根由在劉聰不修德,複不聽政,日夕沉湎於酒色當中。然今已策劉粲為皇太子,粲雖凶暴,卻有統馭之才,有抖擻之心,焉知冇有反攻的一日啊?且石勒尚在河北,一戰而害王彭祖(王浚),若彼西來相合……”
裴碩就此總結道:“是以我等先不必去聯絡文約,天意向晉向漢,尚且初見端倪,還是再察看一段時候為好。倘若胡敗,文約加兵聞喜,也不會侵害我裴氏的財產,適時憑藉,毫不為遲;倘若晉敗……我裴氏唯有謹守家業,方不至於落到賈氏的了局……”
裴碩略略抬高一些聲音,對二老說:“公等覺得,文約在長安,天涯之間,便不會遣一二人來聯絡本族麼?但長安有人來,我天然與之同謀,或起兵伐胡,或供輸糧秣,皆不難也。但是數年之間,並無一人潛至,則必為胡寇所阻。是知胡寇防我甚深,我又豈能倉促行事,徒落把柄於彼等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