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越聽，神采便愈是陰沉，有如烏雲覆蓋……
裴嶷點頭道：“不錯，其常用之言，恰是‘胡馬’二字。”隨即用右手中指樞紐輕叩書案，又再共同著節拍，一字一頓地反覆道——“胡，馬。”
“太傅造此讖言……”他就一口咬定這是張賓所製的了——“其意非止誹謗晉之君臣罷了，實欲迫使裴文約自主。即便裴某本無妄心，晉主聞此，豈能不忌？且讖訛傳播，關中亦必有所聞知，則裴氏將吏，誰不望應此讖而得附驥尾啊？裴某若不順勢而為，則是上失主心，下逆臣意，進退無據，唯死罷了！
“此言何意？”
“此亦太傅向朕獻計之由，倘若晉、秦兩分，趙為雄長，再欲逐鹿中原，底定天下，必輕易也。但是若實為太傅造此讖，乃大功一件，何故不肯對朕明言哪？即便太傅向來謙沖，不肯居功，亦可告密朕也，何故特隱其事？”
程遐不由大怒，在幾次思忖了整整一晚後，翌日便來密報石勒。他把讖謠的含義向石勒詳細講解了一番，石勒撚鬚而笑：“此言甚佳，不想短短數白天，卿便有此良謀。”
程遐點頭道：“曹嶷鹵莽無文之輩，麾下也無才傑之士，如何能設此謀，又如何能作此讖呢？臣計算光陰，此讖在陛下於河內與裴文約對峙之時，便已傳播洛陽，乃疑為張孟孫所製也。”
裴嶷反問道：“是否弟之妄測，阿兄自知。且文約即無此心……莫非，此心便不能有麼？”
（第十卷“白刃灑赤血”終）
荀組搖點頭，說：“卿等尚且稚嫩，豈不聞老子雲‘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麼？”
“或者裴某本有此心，奈無契機——晉主不疑，將吏有望，驟行險計，申明必敗。因此太傅故造此讖，漫衍天下，以促進之；也是以不敢明告陛下也！”
程遐考慮了一下言辭，拱手道：“臣恐是太傅欲自留後路也！”
程子遠拱手道：“臣不敢居功，明報陛下，此讖非臣所製也！”
曹嶷實在早就有歸晉之心了，但他此前總還抱持著必然的胡想，覺得靠動手上半個青州，數萬兵馬，乃至廣固堅城，能夠跟洛陽還價還價，仍舊實際上盤據一方。祖逖、祖約兄弟當時就提出來，曹嶷罪不成逭，除非他交出兵權，親身到洛陽來請罪，不然絕無受降之理！曹嶷天然不肯承諾啦，這才被迫投奔了石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