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灌娘提示辛氏:“汝夫實為其弟所累。梁衷正(梁肅)在弘農,我夫令人諷其入朝賠罪,且救援汝夫,而彼不但不從,竟棄官而去——莫非以我夫為楚平王,自誇吳子胥不成麼?若真如此,伍員既去,伍奢不就鼎鑊,是我夫重恩已施,另有何求?!”不管方命還是棄官,都是重罪,那麼弟弟既然跑了,哥哥莫非不會遭到連累嗎?
夫君雖執國柄,畢竟是外來戶。長安朝廷本來被一群關西人把持著,裴該又逐麴殺索,直接滅掉了關西士人的魁首,則彼等怎能夠不恨、不疑?基於裴某名高位顯,又重兵在握,估計恨的人少,但疑者必多——他會如何對待關西士人呢?是能夠憑藉,還是必須得給關東人騰處所呢?
荀灌娘就腹誹啊,說得好似你見過後代之鏡似的……似我荀家,同為高門,也從未見過這般好鏡,恐怕是漢朝古物,莫非你裴家過往富強時,就能有更好的不成麼?除非你不姓裴,而姓石,或者姓王……
荀灌娘悄悄歎了口氣:“汝夫之事,我也略知一二——本有暢達通衢可行,惜乎為汝叔所誤矣!”
荀灌娘不由就想啊:“《莊子》雲:‘毛嬙、麗姬,人之所美也;魚見之深切,鳥見之高飛,麋鹿見之決驟……’我還當是誇大,不想公然有如此麗色!”第一反應竟然是:千萬可彆讓我老公瞧見她!不過隨即就自嘲地笑笑——胡思亂想甚麼呢,人自有夫,何況我夫婿也並非好色之徒……應當吧。
荀灌娘嘲笑一聲:“既無罪,可自向朝廷申述,而竟使其婦來見我——汝夫還算是男人麼?!”
故此在閨中時,能夠仗著父母的嬌寵肆意妄為,既然嫁為人婦,就必須把內幃之事給負擔起來,跟其他太太、蜜斯們打交道,必定是免不了的啦。彆的,對於裴該目前的處境,荀灌娘也有必然的認知——基於她的出身、天賦、學問,恐怕熟諳得比裴該麾下很多重將都要清楚——
故此辛氏前來求懇荀灌娘,就說了:“索綝擅權為惡,我夫實非彼之翅膀,且便禍及三族,也終不到孃家。今索綝既敗,我夫最多貶職罷了,豈能罷為城旦,而須以財帛贖其罪啊!何罪之有?”
梁門辛氏,本出潁川王謝,是曹魏名臣辛毗以後,嫁給了河東梁緯為妻。實話說梁緯固然是索綝之甥,但平素並無惡跡,他自從在馮翊太守任上為劉曜所敗,便即深深自責,平常閉門不出,傳聞還曾多次規勸索綝要連條約僚,同心對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