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天，裴該儘召在長安的諸將，陶侃以下，皆至堂上列坐。裴該麵對這大群的老粗——當然啦，陶士行不算——也不廢話，直接便將董彪前日所言，合盤道出。
董彪苦著臉在中間說：“犬子不好讀書，我也曾召幾名流人，想要傳授他五經，卻最多數月，都被他打將了出去……小兒隻好騎馬、舞刀，其母過於寵嬖，我也製止不住。”
“則卿等子嗣，若能紹繼父業，為國建勳，還怕冇有功成之日麼？比及三代為將，天然家名雀起——兒孫自有其福，實不必過憂。然若本身不儘力，即便秉承爵位，攀附王謝，也終將沉湎下僚啊。自建國以來，殘落之世家不知凡幾，重臣以後而為支係竊權者，又不知凡幾。
即便裴嶷，雖為叔父，畢竟血緣疏隔，本身在他麵前都不如在荀崧麵前那麼束手縛腳。
因而裴該就把董彪所請，備悉明言。荀灌娘聽了，終究破顏而笑，以袖掩口道：“王澤等人倒是打得好快意算盤，恐怕董文博先生不會應允聯宗，除非……”頓了一頓，說：“太原郭氏，殘敗已久，聞此前竟能與羯賊聯宗（指郭敖等），則若郭思道奉書前去，多數是肯承諾的。”
說著話瞪了董郃一眼：“無法此兒不聽教，堅不肯學。末將也隻得寄但願於乂兒了。”
裴該點點頭：“夫人所言有理。如夫人所言，倘若使董彪等各依朱門，不免受家屬纏累，怕會影響國事……”
裴該一挑大拇指：“好誌氣！”隨即對董彪說：“小小孩童，見地卻超越了成人。即便胡、羯俱滅，另有巴氐，有鮮卑，有西域，國度豈能無軍將啊？”但是轉過甚來，又警告董郃：“汝既好聽古事，乃當曉得，古來大將，無幾人無學問，即便不通六經，也當能夠讀史明誌，能夠讀孫、吳兵法——我之以是使汝父輩識字，恰是為此啊。”
裴該笑道：“思道不必憂愁，隻要我在，卿等家業自可傳子；但生良才，自不會沉湎下僚。我知卿等所慮，不過中正批評罷了，然我今在關中設測驗軌製，不專以家世為起家任官之重，中正批評，自不敷憂也。”
眾將麵麵相覷，直到明天，此中很多人才恍然大悟，本來測驗軌製另有這類好處哪，對我們家世不高的人來講，是更好的晉身門路。
荀灌娘並未搭話，卻說：“妾父前日有手劄來，說朝臣有奏請大司馬還朝者，因奏為其按下，歸謗於己身，由此多方側目，誠恐尚書令之位，坐不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