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遐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這才朝著裴該深深一揖,答覆道:“末吏雖任城內事,亦曾親登城上,以觀賊勢,且每聞明公、裴長史、陶司馬等言及戰事。數日來胡部、虛除瓜代來攻,互不共同,可見劉曜未能服伊餘之心,掌虛除軍柄。今若於陣前殺伊餘,則虛除氣沮,必定退去;然生致之,彼等則必謀奪還,不肯遽退。劉曜乃可趁此機遇,或利誘,或力迫,以奪虛除全軍。兩部共同,其勢更雄,必將難製——還望明公三思啊。”
遊遐一番侃侃而談,不說甚麼大義,隻陳述短長得失,終究把伊餘給壓服了。這首要也因為伊餘比來與劉曜之間鬨得很不鎮靜,早有背諾之心,倘若還是初見陣之時,彆說遊子遠了,即便口舌更利的王貢,估計也說不平他——裴該此前不讓遊遐出城去遊說虛除部,啟事也在於此。
他說得很有層次,伊餘一時候還真辯駁不了。
以是大師夥兒都猜想,遊子遠不過是令媛馬骨,是裴該用來招安關中士人而擺出來的模樣貨罷了。可惜,馮翊郡內屢遭兵燹,大族多數南逃而至長安,乃至另有很多乾脆跑漢中去了,也就遊遐這路貨品還勉強能夠撿得起來,銼子裡拔將軍,被裴該當稻草給撈在了手中。
遊遐說不成——“我若殺伊餘,其兵雖暫退,然今後晉與虛除之仇不共戴天,必將偏袒而助胡,留下無窮禍害。何如縱放伊餘,說其歸從我晉,則有虛除踞於上郡當中,劉曜腹背受敵,必難久淹——彼隻要渡河東歸一途,則馮翊全郡可完。”
甄隨悻悻然撒開手,但嘴裡卻還不依不饒:“我昔日曾聽都督說古,馳名大將於陣上擒獲敵酋,成果卻被國君放了,那大將劈麵啐國君唾沫,說啥來著……武夫甚麼甚麼力拘,婦人又如何如何?”
遊遐麵無神采地瞟他一眼:“但是‘武伕力而拘諸原,婦人暫而免諸國,墮軍實而長寇仇,亡無日矣’?此先軫之唾晉襄公也。”
裴該瞪了甄隨一言,命其閉嘴,然後轉向遊遐:“子遠何故欲縱放伊餘啊?請以教我。”
這段時候內,不時有兵士前來稟報,說城內奸營吵嚷、狼籍,能夠隨時都會前來打擊。是以裴該也不久留伊餘,冇等入夜就放他出城去了。既然敵在營中,間隔城池另有一段間隔,也就放心大膽地翻開城門,放下吊橋,容伊餘策馬馳出。
伊餘這才猛地想起來昏倒前之事,那兔起鵠落的景象,彷彿放慢了無數倍似的,漸漸地流淌入心。他不由大大地瞪起了雙眼,牽動斷裂的鼻梁,更是鑽心疼痛,不過他不怕痛,怕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