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荀灌娘說了:“昔日宴會百僚,便覺席間無樂,非常寡淡。目睹保大週歲期近,該當大慶,豈可無歌女啊?是否命人前去買一些來?”
也就是說,大戶人野生伎,是風俗;官方開“女閭”,是傳統;可若私家畜養藝人乃至妓女,以此來獲得好處,則不被答應了。
“至於費糧,柳掾所言是也,但是其事難為啊。即便村社祭奠,亦必用酒,百姓家無石糧,仍常常自釀粗醪,飲以消愁。今民部初建,諸事尚未理清,若即下禁酒之令,如何稽查啊?城中天然可禁,屯所中亦可禁,然雍、秦二州,散野之民不下數十萬,常常數十、百戶為村,居隔甚遠,何談製止?若不能禁野民,則城中亦不免生怨心。
荀灌娘扯裴該起家,到彆室去用飯,裴該卻垂著頭,走一步頓一步,如有所思。荀灌娘問他在想甚麼呢,裴該便道:“方纔行之與柳子高來,就是否禁酒之事,於我麵前爭辯……我雲酒不成濫釀、濫飲,然不成以律嚴禁,可由我作文章警示百僚……”
裴該聞言,不由微微吃了一驚:“這小子,倒慣會吃苦!”
裴該恍然大悟道:“本來如此!”
裴該不由“嘖”了一聲,既感欣喜,又多少有些莫名的空虛,嗒然若失……
裴該被老婆一語點醒,不由苦笑道:“似此,則我改製設部,白白辛苦,又為的何來啊?”
荀灌娘安慰他說:“夫君勿憂,民氣易變,不久自能如夫君之意――彼等既得權益在手,豈有悠長倒奉於君之理啊?”
他是當局者迷,荀灌娘倒是旁觀者清,當即一針見血地指出:“各部初設,彼等仍自發得霸府之吏,而非行台之官,也在道理當中。”
當然啦,話是這麼說,實在這篇文章多數還是要由郭景純動搖他那如椽大筆,裴該不過最後署名罷了――“以及行文商部,製止私販罷了……”
裴通笑道:“禁若太粗,反會勾引公眾犯禁。柳掾雲當禁無端聚飲,但是何謂‘無端’啊?”望一眼裴該:“如公子即將週歲,或將調集百僚共宴,行那甚麼‘抓週’之禮,這算不算無端?如小民百姓,婚喪嫁娶,準不準其聚飲?歲節祭奠,非止祖宗,乃至於祭天祭地、祭溷祭灶,準不準其聚飲?人但好酒,那裡還想不出來由來,則官家如何鑒定是否犯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