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蘭一愣,微微掙紮。林錦樓仍沉著臉道:“讓你出去就出去。”說著兩手抓著香蘭將她帶出屋,見一眾丫環正在廊簷下低聲談笑,指著紅箋和綠闌道:“你們倆,妥妥當帖送她歸去,快著點。”
林錦樓內心窩一口氣,淡淡道:“我想如何爹內心應是明白,又何必明知故問。”
林錦樓聽了愈發不像,眉頭將要豎起來,秦氏一顆心頓時提溜起來,趕緊給他打眼色。香蘭神采一白,指甲深深扣在手內心,再看林長政,隻見其仍容色馴良,然一雙眼卻神采莫辯。她安靜下來,淡淡笑道:“不錯,我一家原都是林家的主子。”
林錦樓和香蘭挨門出來,林長政和秦氏都在次間,包姨娘打起簾子,林錦樓引著香蘭出來,香蘭展眼一看,隻見屋中陳列已換過,凡是床褥、椅搭、錦褥、靠背,皆是上好的彈墨青緞,卻半新不舊。炕上設彩漆螺鈿小幾,放著粉白的官窯湯碗、青釉羊首提梁壺,黑漆壽春委角束腰盤裡盛了幾樣細點,皆是祛火生津之物。羅漢床兩側擺漆花方幾,上有一對兒宋朝的白釉瓶,插著新折的蘭花和弓足花。牆上懸“中和位育”四字,瘦硬剛正,恢弘傲放,極有筆力,下有一海棠式桌子,上頭零散放著幾部內並無熏香,反在牆根放了幾隻小陶甕,當中盛了時鮮的果子,既可吃又把屋子熏出一股子新奇果香來。這屋子顯見是依著林長政的愛好重新清算過的,瞧不出富麗雍容,不識貨的隻覺得平常,可懂行的便能瞧出陳列玩器的金貴來。
紅、綠吃了一嚇,見林錦樓臉上這番描述不比平常,趕緊團團圍上來。香蘭不由拽了林錦樓的衣袖道:“大爺......”想說勿要同林長政辯論,可丫環們在一旁,這話又難說出口,隻道:“本日這事本就在料想當中,我早就曉得的。”
一時進了林長政住的院子,隻見紅箋、綠闌、翠墨、寶硯、玉筆等眾丫環都在廊簷底下站著,見他二人來了,便笑道:“剛纔太太還唸叨,這就來了。”紅箋悄悄道:“老爺和太太在房中商討事呢。”說著眨眨眼,親手打起簾子。林錦樓會心,微微點頭。綠闌在一旁抿嘴笑道:“這是打甚麼啞謎呢?”紅箋笑道:“冇甚,記取待會子出來端茶。”
林長政氣極,反而嘲笑起來:“當得起?你竟然如許說!你竟敢如許說!林!錦!樓!我都替你羞臊,林家祖宗的臉都讓你丟儘了!婚姻大事夙來是父母之命媒人之言,你,你,你竟敢娶個卑賤的主子!且非論鼓吹出去,讓林家高低如何自處,你便摸著知己自問,你可對得起傾百口之力對你的苦心哺育種植!”他越說越怒,一抬手,“咣啷”一聲,將彩漆螺鈿小幾掀於地上,碗碎湯濺一片狼籍,他指著林錦樓,手微微顫抖,喝道:“你個讓女色衝昏了頭的不肖子!不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