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耍賴嘞。”
金龍盤腿坐在船頭上,因長年被江風吹打而青筋凸起的手不自發地撚搓著體例纜繩的乾草。他微微揚起低垂的睫毛,透過碎而穩定的額發,斜斜望向岸邊——兩個身影,正你追我趕地,朝這邊飛來。
“咦,小四,”少年俄然換了話題,“跟你在一塊兒玩了很多光陰了,也不曉得你叫甚麼——你不會像我一樣冇馳名字吧?”
“江邊上唄,”蘇小四一屁股坐在少年的床邊,打著補丁的寬鬆褲子更襯得他身子肥胖,“我感覺好玩兒。”
“彆跟我提起沙沙姐……”少年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眉頭皺的像個麻花,黃色的頭髮彷彿要直立起來,“明兒一早我非得被她趕下水不成。”
說罷金龍用額頭指指桅杆頂端——方纔那少年不知甚麼時候爬到上麵去了,在那邊扮著鬼臉兒。
這夥江賊的頭兒,就是金龍。
艙門俄然被翻開了。少年認得是蘇小四的聲音。
少年悄悄望著金龍的背影——阿誰這些日子裡他曾很多次凝睇,卻未曾細看的背影。江風拂過,扯起金龍綁酒葫蘆的布帶,以及那皂紗帷帽下未曾束起的烏黑頭髮。浩渺的六合間,少年俄然感覺,他和金龍,另有岸邊這很多條水賊船,以及整座臨江小城,都在一頃刻,變小了。
“金大哥,沙、沙沙姐她又趕我下水啦……”
少年俄然噤了聲。
少年俄然咧嘴一笑,俄然站直身子,兔子似的躥開了。
“為甚麼?”
“風趣,我收下了。”
“這些日子裡你野的還少嗎?”金龍撫摩著少年金色的頭髮,取下內裡的一片草葉,“甘氏府裡的主子都管不了你。”
少年身後站著一個女孩,約摸十六七歲的年紀,個頭高,頭髮編成很多麻花辮兒,皮膚烏黑,眼睛水靈,一口牙出奇的白。
實在,金龍很少與身邊的人提起都城,哪怕是他最熟諳的人。年逾而立的他,偶爾會表示出與他的春秋極不相稱的體貼與深沉。水賊們看得出來,他們的老邁應當有很多未曾講出口的故事,隻是這些故事,或許太令人肉痛,終究還是未曾被金龍報告出來。
固然,金龍技藝了得,但他卻彷彿向來不喜好打打殺殺。閒暇的時候,他常常兩臂環繞站在船頭,劍眉下的一雙炯炯有神的星目凝睇著遠方連綴起伏的群山。
夏天的江風像是被放在烙板上煎過普通,吹在臉上,滾燙。江水靜流,江麵上躍動著粼粼波光。蟬鳴此起彼伏。
“叫你耍賴皮。輸了就是要下水。你不聽我的,大哥就不要你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