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眨眨眼,被噎得無語,偷瞧著錢嬤嬤板成一塊的臉,曉得此次可氣得狠了,遂低頭咬了咬唇,複拉了錢嬤嬤的裙襬,“嬤嬤……玉兒曉得錯了,再不會了。身材髮膚,受之父母,玉兒就算不為了本身,也該想著些爹孃,想著些嬤嬤們的苦心,保重本身的身子。”加碼,加碼,再加個更深切的自我攻訐。
黛玉本覺得如此這般算是結束一樁官司,不想一名錢嬤嬤的氣才平下去,四個丫頭連帶奶孃的氣方纔收回來。黛玉拿眼睃了一睃,即按著額頭輕聲細氣地嚷頭痛,堵得世人恨也不是,愛也不是,幾人雖也知黛玉這頭痛隻怕七分都是裝的,無法終是憂心她那三分恐是真的,相互悻悻地看了幾眼,忿忿地發作不得,含怨帶嗔地伏侍黛玉吃罷藥,上床安息,將這大好的機遇輕鬆放過……哎,要尋著女人的不是本就難,尋著了還能出著氣的,更是難上加難。床帳外幾人又是嗔笑,又是咬牙,無語立了半晌,終是各自散去,自做自事了,獨留著黛玉一人躲在帳裡閉目偷笑,緩緩睡去。
“女人言重了。依我看來,這大夫倒是個不通事理的,既知女人不肯說,他就不該瞧出來的。”
黛玉乖乖由著錢嬤嬤唸叨了一回,待到聽出是這位“鎮山嬤嬤”打著“伏侍不周”的罪名自罰自家時,心內的慚愧方去了三分,遂又放上麵子來軟軟地求了回情,纔將統統的丫頭婆子們都開解了去。
黛玉踏進本身房門時,多少有些鬆口氣的意義,是以一時也冇覺出不當。待到清算結束,端起了茶盞,方覺著屋子裡特彆地靜,抬眼看時,卻見一屋子的嬤嬤丫頭全立在牆邊,就連方纔上來伏侍的春柳等人,這會子手裡冇活的,也複往牆邊立住。黛玉定定神,低頭抿了口茶,入口微帶甜美,倒是賈母本日送過來的茯苓霜。喝到嘴裡的雖甜,黛玉內心卻更加的虛:本日之事,實有些對不住這一屋子的人。這些打家裡跟來的婆子丫頭們,出門在外的,可就算是她的家裡人了,本應是她最知心的、最倚重的,可她本日身子不好,卻不與她們說,不說也就罷了,偏又叫賈府的人先曉得了,豈不是叫外人瞧了她們的笑話?也不知賈母是否來發作過她們,嗯,本身這般行事,確是有失殷勤。
黛玉瞧著錢嬤嬤近前,立起家來,“嬤嬤,今晨我身子原不大利落……可想著初來乍到的,又無什大礙,何必一驚一乍地讓你們操心,又冇得讓外祖母擔憂的……本想撐一撐也就疇昔了,未曾想叫大夫瞧了出來……也是我幼年,思慮不周,讓嬤嬤刻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