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腳下,千萬不成逞能,略不循分,管你侯或相,鏘了皮折了骨,嘗一嘗萬劫不複。
他道:“一副丫頭樣,廚房煮酸湯的姿色,彈甚麼琵琶。”
瑞獸吐煙兒,安寧,中和朝堂之暗湧,成帝頓了半晌:“丞相說來聽聽。”
霍臨風餘光刺探,何如他初來長安,不認一官一卒。再辨此人朝服,大袖紫袍,橫襴繡白鶴,鑲瑩潤玉珠,加上頭排位置,估摸是當朝丞相。
是他?!
這話辱人又挑釁,可引誘也極大。管事的嬤子趕來獻媚:“公子莫惱,朝暮樓如果冇斑斕姐兒,那江南哪另有美人?”說罷拍鼓掌,“喚寶蘿女人。”
這二人權位相稱,隻他獲咎得起他,那天然由他來講。
長河邊人頭攢動,一片黑影滑入畫舫,恰是穿戴夜行衣的霍臨風。
朝臣跪送,散了,霍臨風跟著霍釗離殿,三兩步叫陳若吟攆上。
口藝人說過, 姐為娼,弟為寇。
婢子叫得急,容端雨卻沉穩,憑欄低望,一眼瞥見被簇擁的霍臨風。
這輕描淡寫的兩句話,為此行撥雲見日,霍臨風萬語千言卡在咽處,如鯁在喉。他屈膝複跪:“微臣但憑皇上叮嚀,萬死不辭。”一晃,瞧見霍釗緊握的拳頭。
恩客的?女人的?
容落雲從袖中取出一塊,對付地在唇上一沾,很捨不得。容端雨發笑,蔥赤手指探出一張信條。
陳若吟不惱,靠近些,白鶴紫袍碰了麒麟大氅。“侯爺休要怨我,”他悄聲,幾近附在霍釗耳畔,“不過是用我這張嘴,述皇上的心,侯爺如果惱我,我好冤枉哪。”
忽來北風,從天落下一縷灰煙,他揚臂接住,發覺是一條帕子。乾清乾淨,角落繡著一抹鵝黃秋色的白果葉,一嗅,縈著淡淡的蘅蕪香,與一絲牛乳味兒。
兩人遙遙對上,霍臨風心頭駭怪,風塵女子卻姿容出塵,倒像高門大戶的令媛女。待容端雨出來,他看清,眉眼果然與月白影子類似。
未待詳思,侍官來喚,引他父子二人入宮苑憩息。
成帝擺手:“侯爺之子豈是凡人,不必妄自陋劣。何況,你才二十三歲,一輩子待在塞北也悶了些,留下來闖蕩闖蕩也好。”
時候到了,退朝,成帝搭著內侍的胳膊,一向身一抬眼,淌著繁華氣和說一不二的嚴肅。隻說留下,還不決去處,徹夜設席為定北侯父子拂塵,再行商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