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白影子遠了,如煙似霧,留一片渺渺虛空。

忽來北風,從天落下一縷灰煙,他揚臂接住,發覺是一條帕子。乾清乾淨,角落繡著一抹鵝黃秋色的白果葉,一嗅,縈著淡淡的蘅蕪香,與一絲牛乳味兒。

容端雨低首一望,烏泱泱的男人們,堆金砌玉捧著台上的姐兒,好生熱烈。多少男人呼求她露麵,她充耳不聞,回身去後廚給容落雲燉湯。

霍臨風怔怔,將四千兩一推:“花魁特長的便好。”

這是間上房,開著花窗,挽著竹簾,一道月白身影掠入房中。他悄悄落地,熟門熟路地取了引火奴,踱至榻邊將一架三彩燈點上。

不知誰說:“快到卯時了。”

樓中靡靡,樓外豔豔。

四樓一隅,容落雲在喧嘩中做了場夢,忽一溫馨,他卻陡地醒來。

這時曲畢,周遭歌頌不斷,他被嬤子拽著討嘉獎。“甚好……”他對付一句,再昂首,雕欄處那人蹤跡全無。

長河邊人頭攢動,一片黑影滑入畫舫,恰是穿戴夜行衣的霍臨風。

“剛點燈,”容落雲欠了欠身,“這麼快便尋來,你一向盯著?”

忽來一聲嬌啼:“好俶儻的俊哥兒,怎的冷靜獨酌?”

霍臨風初入風月場,扮作無情客,哪懂恁多?聞言久久不答,耳後模糊發燙。嬤子經曆老道,靠近小聲問:“公子,莫非您想要小倌兒?”

容端雨嬌笑,下頭的臭男人怎及弟弟要緊?她走了,嫋嫋娜娜的,似九天玄女下了凡,一會兒又端來些吃食。

“此人如何?”容端雨問。

他道:“一副丫頭樣,廚房煮酸湯的姿色,彈甚麼琵琶。”

問話的女子乃朝暮樓花魁,容端雨,床邊安坐的便是不凡宮二宮主,容落雲。

寶蘿愣住,幾乎掉了扇子,嬤子見狀又招來旁的,儘是常日難窺的美人。霍臨風卻唇舌似劍,將鶯鶯燕燕惹得粉麵熟暈。

姐弟倆圍坐桌前,一碗杏酪,一碟牛乳酥,都是容落雲愛好的。他兀自吃著,精美的耳軟骨微動,監著樓中動靜。每月這一日人雜,他親身來盯才放心。

外頭聲色惑人,他悄悄的,像來錯處所。一陣蓮步忽至,藕臂排闥,暴露張禍國的臉來:“落雲,何時到的?”

在塞北未登太小春台,到西乾嶺卻入了朝暮樓,如果叫父親與大哥曉得,恐怕軍杖和筋骨要雙雙打折。

那是何人?

容端雨又問:“要不要再探詳情?”

霍臨風瞄一眼:“好就幸虧這雙杏眸上,不過可惜,我寧啃鮮桃一口,不嚼爛杏一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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