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來一聲嬌啼:“好俶儻的俊哥兒,怎的冷靜獨酌?”

僅一盞,暗沉沉的,和外間燈火相去甚遠。此人卻不點旁的了,開櫃,遴選一塊蘅蕪香,撲滅擱入小銅爐。忙活完這些,他挪到床邊悄悄坐下。

旁人觀美色,獨他聽其鳴,唱到“南山律律”,貳心口猛地一酸。

他不知,也懶得猜,順手揣入懷中帶走了。

那是何人?

居於一處彆苑, 再瞧服飾, 定非平常弟子, 估摸是宮主之一。他細忖,刁玉良還小,莫非是容落雲?

“此人如何?”容端雨問。

霍臨風端上看死人的眼神,輕身一縱,靴尖兒點馬首,他曉得歸去越晚,那主帥氣得越凶,他要快些。

嬤子忙斂承擔,容端雨提裙登台,借了清倌的琵琶。樓中靜可聽針,俱屏息凝睇花魁唱曲,一撥絃,微動唇,淌出天籟之音。

令一下,不管傷的、疲的、小死的,俱要放開嗓子散散餘下的殺氣,卻不料,纏紅巾那位副帥偏不,抿著唇,不吭不哈的,狠夾馬肚奔去追殺殘兵。

鉗製稍鬆,剝了甲,脫了衣,舊疤交叉的精乾身子暴露來,伏低受杖。十杖現紅痕,三十杖腫如小丘,六十杖畢,若不是武功護體,早爛了筋肉。

猜不透、想不通,究竟是何人?

霍臨風初入風月場,扮作無情客,哪懂恁多?聞言久久不答,耳後模糊發燙。嬤子經曆老道,靠近小聲問:“公子,莫非您想要小倌兒?”

常言,聞脂粉香知女子,蘭草淡馨是閨閣女兒,山茶清味屬田間丫頭,撲鼻灼人的便是館中小妓,疆場上,個個殺紅了眼,吼得青筋虯結,隻得看鎧甲辯白軍銜。

滿樓丁男驚呼,皆引頸盼望著,人未露麵便已垂涎。霍臨風心中稍惴,等著,頃刻耳畔驚呼,抬眸望去,長廊中倩影翩翩,遠遠的,隻覺仙姿無窮。

長河邊人頭攢動,一片黑影滑入畫舫,恰是穿戴夜行衣的霍臨風。

他輕聲道:“青樓的身子我嫌臟,四千兩,尋個好模樣的唱一曲,你們有嗎?”

外頭聲色惑人,他悄悄的,像來錯處所。一陣蓮步忽至,藕臂排闥,暴露張禍國的臉來:“落雲,何時到的?”

一波波人潮澎湃,弱冠之年到耄耋老翁,全撲來吹一把廣袖香風。鶯啼燕叫,犄角旮旯都酸人耳朵,不過,獨獨四樓一隅有些寥寂。

他倦了,燃儘紙條,漱口摘冠,散下三千青絲躺入床中。容端雨為他搭好絲被,又摸了摸他的臉頰:“睡罷,要熱烈一宿呢,有事再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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