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辱人又挑釁,可引誘也極大。管事的嬤子趕來獻媚:“公子莫惱,朝暮樓如果冇斑斕姐兒,那江南哪另有美人?”說罷拍鼓掌,“喚寶蘿女人。”
嬤子忙斂承擔,容端雨提裙登台,借了清倌的琵琶。樓中靜可聽針,俱屏息凝睇花魁唱曲,一撥絃,微動唇,淌出天籟之音。
容落雲點頭,素未會麵,不知,但保衛邊關的人物必有鐵腕。舍了塞北的精兵鐵騎,來這兒帶一班酒囊飯袋,他猜想那霍將軍心中定不好受。
小妓色變,擰著楊柳腰走了,半晌又來位清倌。霍臨風一覷,隻從藝的清倌抱著琵琶,與他對一眼另有些羞。
旁人觀美色,獨他聽其鳴,唱到“南山律律”,貳心口猛地一酸。
忽來一聲嬌啼:“好俶儻的俊哥兒,怎的冷靜獨酌?”
“蓼蓼者莪……哀哀父母……”唱的是《蓼莪》。
將近醜時的河邊, 朝暮樓亮比白天, 敞著門庭,恩客如潮妾如舟。趕巧,店家說的歌舞日子恰是徹夜,裡頭豔唱無絕,舞娘擺了半宿纖腰。
虛真假實,渺渺似夢。
他不知,也懶得猜,順手揣入懷中帶走了。
婢子叫得急,容端雨卻沉穩,憑欄低望,一眼瞥見被簇擁的霍臨風。
大師嘀咕半晌,四散開持續運屍,一車車的,將後山深處的坑窪彌補成亂葬崗。各染一身腥,回不凡宮時簇在一處,牆角躲雨的山貓狂嘶一聲便逃了。
不知誰說:“快到卯時了。”
這是間上房,開著花窗,挽著竹簾,一道月白身影掠入房中。他悄悄落地,熟門熟路地取了引火奴,踱至榻邊將一架三彩燈點上。
寶蘿愣住,幾乎掉了扇子,嬤子見狀又招來旁的,儘是常日難窺的美人。霍臨風卻唇舌似劍,將鶯鶯燕燕惹得粉麵熟暈。
小榻短窄,他蜷成一團恰好。
生麵孔,武功凹凸未知,隻記得渾然一股傲氣。偏頭低嗅,柚葉味兒如有似無,還飄浮著。就為帕子,容落雲如許想,就為拾去他的帕子。
霍臨風側耳聞聲群情,看來這個“寶蘿”是馳名的佼人。半晌後,寶蘿行至桌前,扇掩麵,露一雙如杏美目,步搖輕晃,晃得滿座恩客心頭醉。
現在的知名居暗著,容落雲一進門,梁上喜鵲便叫喊不斷。他暗叨一句“吵人東西”,卻啾幾口,到廊下抬頭逗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