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臨風積累著一腔委曲,半斤不甘,八兩無可何如。見不到容落雲還好,統統心機化成相思,睹著畫像也能排解。可本日見到了,冷嘲熱諷不說,現在還嫌煩似的攆他走。
他停頓好一會兒,再抬腿時頗覺沉重,到三樓圍廊,寶蘿引他行至上房門外。樓下熱烈,他望向那一桌,容落雲反著身,不曉得是多麼神采。
就因為霍釗是他爹,那也不是他決定的!
卻不給對方鬆綁,他交代:“容落雲定問你來回瀚州之事,不必藏掖,奉告他便可。”
容落雲胸口揣著一窩將死的兔子,病篤掙紮,哼哼唧唧,還他娘豎著耳朵聽動靜。好巧不巧,房中傳出一聲嬌笑,不知在逗甚麼樂子!
霍臨風拾起那封家書, 摺好塞懷裡, 還慢騰騰地正一正衣衿。擺佈不是他的買賣,他不怕遲誤,問:“真不放人?”
誰料略微一騙,這弟弟鎮靜得如驚弓之鳥。
容落雲語氣甚冰:“難不成與你一樣湊趣?”
空蕩的朝暮樓刹時被填滿,座無虛席,四周調/情的,點菜的,光是“心肝寶貝”便不斷於耳。好些個當官的,瞧見霍臨風杵在這兒,趕緊捧著杯盞來敬酒。
“我那日胡言的。”容落雲無措道,“瘋顛之下,說的話怎能當真……”
她掩住麵,疲憊地擺擺手,想單獨消化一會兒。
啪嗒一聲,盛脂粉的小盒滾在地上,容落雲倉猝起家,朝外走,腳傷病癒卻有些趔趄。他的指尖沾著紅白交叉的粉末,收攏攥緊,頃刻蹭了滿掌。
該如何結束?他又是何種態度?
老嬤點頭:“我安曉得,你刷地反身不看他,又是做甚?”
容落雲見狀,哂笑道:“與其恐嚇人家,霍將軍還是從速歸去罷。”
容端雨盯著銅鏡:“霍臨風和寶蘿進屋了?”
容落雲答:“不放。”
朝暮樓外甚是喧鬨, 而後傳來砸門聲。
到了將軍府門外的長街上,遠遠的,一隊人馬逐步靠近,瞧著甚為顯赫。他在門口上馬,看清了,一水兒的深豆青,白貼裡,中冠佩刀,是長安來的驍衛軍。
前前後後將近一月,為那一樁舊事,貳心中飽受折磨,明顯旨意不是他頒的,謀逆不是他讒諂的,人更不是他殺的,憑甚麼叫他活享福?!
霍臨風抬手接住,悄聲低語:“一身蘅蕪香,我坐屋裡都聞見了。”
容落雲奪門而出,在狹小的圍廊用最上乘的輕功,眨眼翻至三樓。奔到門外,他卻近鄉情更怯,硬生生止步於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