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醜時,容落雲將近將燈柄捏斷了。

他以此為器,奮力一揮:“叫你們嚐嚐劈雲劍法!”

弟子答:“杜仲師兄勞累一天一夜, 正在千機堂補眠。”

不遠處,霍臨風睡醒剛到,抱肘立於黑暗中,旁觀容落雲將都尉活活嚇哭。好一佈告饒,容落雲彷彿對勁了,把人猛地一摜,再一腳踩住。

這時疾風烈雨中,傳來一陣遙遙馬蹄聲。

容落雲提著燈,撐著傘,靜著一張臉麵望著他。

“你們共踢打四十三人。”他幽幽地問,“所謂何事?”

容落雲一番細查,看罷還給對方,問:“這張表何時排的?”

霍臨風領命,馬上回不凡宮籌辦。走出七八步,容落雲在身後叫他:“杜仲,快去快回。”

離瀚州愈近,景象愈惡,距幾十裡時劈麵大片哀鴻。天矇矇亮,他長歎一聲到達瀚州城外,城門敞開,人群如同走屍,守值的二三官差倒精力飽滿。

容落雲的髮絲拂了霍臨風的濕衣。

燈前雨絲精密,他盯著,立著,等著。

容落雲笑起來:“天未明就擠滿了人,入夜纔出來清除營口,如此能憋,你們是一幫烏龜王八蛋不成?”

世人色變,朝營中落荒逃竄,他卻翩然一回身,彤彤火光映著濃濃笑意,滑頭又蔑然地說:“好不由嚇,一幫子飯桶。”

霍臨風悄悄思忖,“哼”是甚麼意義?

霍臨風牽馬進城,昔日繁華的主街一片蕭索,家家閉戶,空中滿盈著餓殍腐臭。他尋到官府外,恍然間覺得身至疆場,各處橫屍,水窪似的血已經乾枯了。

他破鈔半柱香的工夫才寫完,擱下筆,淨手後走到簷下用飯。兩碟菜,一碗羹,隻顧觀雨,半晌才扒拉一口。

他將那都尉擒住,移至篝火旁,欲將人丟入火焰。

容落雲悄悄“哦”一聲,問:“知州是何人?”

容落雲睇眄四周,圍廊、白果樹、二三蒲團,彷彿無甚不當。他快步走近,餘光掃到東隅鴿籠,好一會兒才說道:“今後我不在時,不準擅闖。”

平日井水不犯河水,兵難壓匪,匪不睬兵,現在針尖對麥芒實屬不測。都尉掂著刀,滿營弟子對於容落雲一個,何況容落雲未執兵器,就算有絕招也使不出來。

霍臨風遠觀半晌,神龍無形飛身入府。

容落雲抽脫手,方纔還低眉紮眼,現在端倪冷得能結霜。“我再交與你一事。”他聲寒似刀,“漏夜解纜,奔赴瀚州查探。”

他欲喊又止,無端感覺難堪,腦海裡儘是那一束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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