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州官道上人來人往。
將近春闈,固然還是寒冬,那些上京招考的舉子們早已經上了路,很多鮮衣怒馬,主子相隨,也有零散徙履擔箱的讀書人,一起風塵仆仆,但多也是結伴而行。未到京畿,江南道多是武林世家,常常有些恩仇讎殺,刀劍無眼,天然不大承平。
柳夢龍一怔:“想不到何兄出身如此苦楚,是小生冒昧了。”他轉過身在隨身的書篋中翻了好久,找出一份拜帖,遞給何晏之,“何兄,這是小生的拜庚,上麵有我的生年和居處,詳確得很。不出不測,我約莫夏初就會回到故鄉,還望何兄前來拜見。家母必然會經心歡迎恩公。”
何晏之哈哈一笑,道:“你們讀書人就是過分斯文。那店小二歪曲你,與他辯論有何用?這類小人就是欺軟怕硬的貨品,你真的強過他,他天然就軟了。”他擦了擦油膩的手,“不過呢,真的碰到倔強的敵手,則要明哲保身,最好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真的走不掉就先服個軟討個巧,說點好聽的話,豪傑不吃麪前虧麼。”
柳夢龍大驚失容,站起家來:“你我萍水相逢,怎可受公子如此大恩?”
墨客渾渾噩噩坐在桌前,對著一桌子菜,另有些驚魂不決。他昂首看了一眼劈麵坐著的青衫公子,隻覺那人描述俊朗,眉清目秀,器宇不凡,隻是吃相非常不雅。年青公子一邊大口啃著牛肉,一邊衝他展顏笑道:“兄台如何不吃?莫非是不對胃口麼?”
******
柳夢龍寒窗苦讀十餘年,向來隻讀聖賢書,那裡聽過這般談吐,不由得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的俊美青年,訥訥道:“何兄公然高論。”
何晏之笑道:“我從小無父無母,是個孤兒,亦是冇有家的,連本身到底籍貫那邊,也不曉得。你又到那裡去尋我?”
時近中午,趕路的人大多前來歇腳,掌櫃和伴計跑進跑出,正忙得不亦樂乎,在門前號召客人的小二卻和一個路人起了牴觸。
柳夢龍苦笑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他歎了一口氣,“明天樓下那麼多的士子,卻冇有一個出來替我說話,定是怕肇事上身,到時礙了他們的功名。”
墨客拱了拱手:“方纔實在已經吃過了。本日之事多虧公子得救,小生感激不儘。”他訥訥一笑,“小生柳夢龍,表字梅卿,關中弋陽人氏,不知兄台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