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微微皺眉,晚宴上產生的事仍叫貳心不足悸,便拱手道:“本來是君蜜斯來訪,失禮,失禮。”說著,躬身作揖,又道,“不知君蜜斯深夜到訪,究竟是為了何事?”
君文衍看了她一眼:“娉婷啊娉婷,你如果當日便以死殉節,那裡會有本日這般無窮無儘的煩惱!”他長歎了一聲,負動手仰天道,“家門不幸,真是家門不幸啊!”
君夫人訝然道:“莫非他不肯意嗎?我們君家也算是富朱紫家,莫非還屈辱了他不成?”她微微皺眉,“莫非是他嫌巧兒的嫁妝太少,想藉此威脅,要我家多出一些陪嫁麼?”
何晏之隻感覺君娉婷的話實在過分奇特,還來不及細想,那少女已經飄然拜彆,嫋嫋娜娜的背影消逝在迴廊的絕頂,溶解在青黛色的夜色當中。何晏之俯身撿起地上的布包,翻開一看,倒是一雙極新的布鞋,鞋麵繡得極其工緻,朵朵芙蓉秀色可餐,足見刺繡之人花了極大的工夫。何晏之心亂如麻,感喟了一聲闔上門,便想著私相授受也能算是一樁罪行,倒不如明日同君嘉樹道彆時交給那少年,讓君嘉樹代為歸還給他姊姊。
君娉婷怔怔地看著他,不由地微微點了點,幽幽道:“恩公真是一個好人。”她從懷中摸出一個布包遞給何晏之,“奴家冇有甚麼能夠謝恩公的,常日裡隻喜好做些女紅,還請恩公不要嫌棄。”
『奴家的閨名喚作娉婷,因生於七夕之夜,奶名兒亦作巧兒。恩公,你可記下了?』
君嘉樹訝然道:“這不是我姊姊繡的布鞋麼?如何會在恩公這裡?”
千古艱钜唯一死。隻是,死,不過是放手人寰,何其輕易,而活著,倒是多麼的艱钜!
君娉婷閉上眼,引頸而上,存亡之間,心中竟模糊生出無端的恨意來。她恨何晏之的鐵石心腸,恨他的絕情拒婚,那人固然救了她的性命,卻不肯向身處絕境當中的她恩賜一絲憐憫,輕而易舉地便將她活下去的門路完整斬斷了。現在,茫茫大千天下,她除了這條死路,又能寄身那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