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此時,如懿也會在嬪妃當中放荷花燈表達故交追思。現在時本日,她便隻能在院子的廊下偷偷地燒一點紙,寄給地府之下早逝的父親。冷宮中的人多數瘋瘋顛癲,或是早已渾渾噩噩,常日裡住得遠,自是無人來理睬她們。倒是吉太嬪過來取飯食的時候瞥見,嘲笑著幾聲道:“公然是活膩了,竟然偷偷找紙錢來燒。現在太後那老妖婆一小我在宮裡,她可最忌諱這些。你可細心著點。”說罷也不睬會,便自顧自走了。

太後見她如此情真意切,也不免生了幾分感慨:“你這孩子,在冷宮裡竟然還這麼惦記取哀家。”

“皇後孃娘是後宮之主,理應離皇上比來,少不得也得住得平靜些。並且您……”趙一泰賠著笑,昂首看了看皇後的神采,“您也應當儘快添一個小皇子了。不然慧貴妃現在如許得寵,連皇上新寵的慶常在和慎朱紫都被撂到了背麵呢。您不怕她趕在您前頭有了位皇子……”

這一夜月落烏啼,恰好逢著七月十五的中元鬼節,又是如懿阿瑪的頭七之日。天不黑日頭就落了,那夕陽帶著淒厲的血紅色,像是誰把一整桶血都潑在了天上,任由它四溢滑落,垂垂天氣亦暗淡下來,那血亦成了枯涸的血痕,黑紅黑紅地黏在了天涯。宮中林木蓊蓊鬱鬱,無數宮鴉黑羽紛騰,如烏雲掩蔽月色,迴旋於天涯,映著這昏沉天空,像是融入了這無儘的暗中當中,唯有“啊啊”哀慼鳴聲一層層遙遙散落,悸動陰氣漸深的宮闕。

如懿見了太後,那份害怕之色尚未從臉上褪去,倒先含了滿眼熱淚,彷彿就是不見火食的孤魂突然見了故交,一雙眼隻落在太前麵上,昂首叩了三個響頭,道:“奴婢被關在冷宮多時,太後是第一個來看奴婢的人。固然奴婢明知要受太後懲罰,但見太後精力旺健如舊、統統安好,奴婢便願受任何懲罰。”

如懿蹲在那堆燒著的紙邊,火光暖烘烘地熏在她身上,才感覺和緩了好些,不像父親剛去那幾日,她總感覺冷津津的。

如懿與惢心久未見太後,隻感覺她氣色更加好了,一襲綠紗繡夔龍牡丹金團壽鑲領紗氅衣配著滿頭赤金與和田玉的鈿子,更顯得她精力奕奕。

趙一泰怔了怔:“但是宮規嚴令,宮內是不準燒這些東西的……”

如懿一聽,不免盜汗涔涔而下,瞬即伸展到了脖頸處,濡濕了領子。

如懿緊緊攥著惢心的手,啞聲道:“不是夢魘,而是我的夢魘應當醒了。”她抬眼看著被水跡黴濕的牆壁,青苔絲生的牆角,永久濕答答潮膩膩的泥土空中,冬冷夏熱的屋子。受夠了,真的都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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