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容縣恰是南京治下一地,乘船前去應天府,約有半日路程。話說吳茱兒牽著驢子趕到了渡口,尋著一條西去的船舶,找著船老邁,說好了七十個銅子兒到江寧渡口,允她的驢子上船。
“你這丫頭,冇得給人家添費事。”
吳茱兒拿竹棍子支起窗戶,藉著外頭一縷晨光,換上一身青布粗衣,繫上腰帶,掛上她的竹笛子。把兩邊褲腿兒都紮牢了,再穿上一雙吳婆婆親手編的草鞋,原地蹦跳了兩下,大小方纔好,淌水踩泥都不怕。富人家裡的娘子們才裹小腳,貧民能不但腳丫子就是好的了,纏了足如何乾活兒呢。
船上有人擊掌為拍,有人喝采,吳茱兒就坐在船尾,笑吟吟地看他們熱烈。中間的船把式留意到這一個模樣姣美的小貨郎,衝她呼喊道:“小哥,見你挑擔上有好器樂,何不給我們拉個響兒?”
清算安妥,吳茱兒從堂屋裡挑出擔子,再盤點一回缺冇缺東西,這是她頭一次單獨出門遊販,凡事都要經心。
吳茱兒提氣就來了,一曲《紫竹調》婉轉動聽,又歡暢又喜樂,吹得是這山淨水秀、魚米之鄉,讚的是這陽光亮媚,秦淮河上。船上有一名大娘懷裡摟著個三歲小兒,跟著調子點頭晃腦,樂得不可。
吳茱兒將牆角劈好的乾柴抱進灶房,幫阿婆架上鍋子,再進得東屋,吳老爹坐在床頭,傷的那條腿夾著板子伸直了,一動不能亂動,看著就享福。她拿茶碗倒了水端到他跟前:“阿爺,腿還疼麼?”
“阿婆,煮兩個蛋吧,要糖心的。”
“小貨郎,你這繡花的手帕賣幾個錢啊?”
淩晨解纜,日落之前到達江寧渡口,吳茱兒將貨筐掛在老驢子背上,自個兒揹著扁擔,順著人潮向西走。渡口有集市,都是住在四周的鄉民出來擺攤子,賣魚的賣菜的居多,這會兒進城的人可很多,比及太陽落山,城門一關,就不準出入了。一更門禁,二更宵禁,不準老百姓在外頭街上亂晃,不然巡城的兵士是要抓人的。
這集市上就有這麼一個惡棍,人喚洪麻子的,年過三十冇娶媳婦兒,成日就帶著兩個小兄弟到處坑蒙誘騙,坑完了本地人,就去坑外村夫。且說洪麻子下午出門混到現在,一文錢冇到手,正要偃旗回家,遙遙瞥見前頭圍了一堆人,他就跟那野狗嗅見腥味似的,跐溜一下攆疇昔。
“少誆人,誰不知你們這些遊郞兒最多蹊蹺,花腔兒多著呢,如許罷,你莫羞臊,給大師夥兒來個曲子,我們買你擔子裡幾包炒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