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後,淅淅瀝瀝下起了秋雨,西風漸勁,濕冷一片,房內更現出瑟瑟涼意。周元笙雙手已不離袖爐,麵前那頁書攤開了有半晌也懶得翻上一翻。忽聽得簷下有收傘的聲響,心跟著一跳,忙端坐案前,垂下雙目。
她掩口笑了笑,眼睛在梁謙略顯佝僂的身上轉了轉,叮嚀道,“既要熱烈,那也好辦。人家府上過節預備甚麼,我們也依樣畫葫蘆預備上,且再支出銀子來,給闔府高低統統人打賞。內臣嘛,賞些銀錢也儘夠了。至於丫頭們,每人賜一副新頭麵,都打扮起來,也好有個過節的模樣。服侍的人打扮得好些,王爺一時瞧在眼裡,也能內心舒泰。保不齊還能汲引了哪位,那便是天大的福分了。”
經他一提示,周元笙纔想起過幾日便是八月十五,甫一念及這個日子,便又憶起客歲中秋宮宴時的景象,麵前跳出李錫琮立在陰暗湖邊的身影,繼而又想到他曾躲在一旁偷聽了她和彩鴛的私密之語。不由撇嘴哼了一聲,倒是半晌冇有作答。
隻是袖爐中香炭燃儘,火也滅了,周元笙好輕易捂熱的手指又垂垂涼了下來,聽著廊下點點滴滴的雨聲,隻感覺好不沉悶,好不愁人。
梁謙退出屋子,腳步聲漸遠。彩鴛方從屋內轉出,抿嘴笑道,“女人這招算甚麼,敲山震虎?隔山打牛?就不曉得這梁總管是不是個費事的,萬一添油加醋起來,這話傳到王爺耳朵裡,可就變了味道了。”
梁謙直起家子,含笑道,“中秋將近,因本年宮裡裁奪用度,免了宮宴,著各處宗親於府內自行過節。我們王府如何預備,該置哪些物事,還請王妃示下,臣也好動手去辦。”
梁謙怔了怔,未曾想到她會這般推搪,再顧其麵色,卻已不複剛纔的嬌態,一派嫻雅中正透出聰明的不滿。他猶疑半晌,便即明白過來。本來倒是為昨夜李錫琮歇在外書房之故。
饒是嘴上如許說,內心架不住還是有瞻仰。但是她猜不出李錫琮的心機,也估不到他蕭瑟起人的工夫那般深沉,那般穩得住。
梁謙至此,已然瞭然她是用心在和李錫琮活力,也不知是不是成心讓本身將這話傳給李錫琮聽,想到這新婚燕爾的小伉儷不知因著甚麼芝麻綠豆大的事鬨起來,竟像是要比著看誰沉得住氣,一時又好氣又好笑,隻得回道,“是,臣這就叫人送過來,您若再想起甚麼,隨時派人知會臣就是。”
隔了兩日,纔是那八月十蒲月圓之日。白日晴空湛湛,天高雲淡,世人都道徹夜定是弄月絕佳的好氣候。到了傍晚,有侍女內臣們抬著拜月的一應物事進得院中,將香案擺在一株梧桐下,將將擱好,便見周元笙倚在門旁,叮嚀道,“都撤了去,我不拜月。”世人俱都一愣,旋即麵麵相覷,心道這位主母做派公然與眾分歧,當即相互使使眼色,又將東西悉數抬出了上房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