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昭陽,她的封號恰如其人,她本來就如同初升的朝陽,殘暴奪目光彩懾人。待統統都如願以償,統統都美滿歡樂,她卻更願他喚她阿淇,那如水般輕靈的名諱,像極了她嬌媚流觴的眼波。
周洵遠對她的言語挑釁大為不滿,低喝道,“你說的都是些甚麼話,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可有一點當家主母的氣度。”
畫紙與信紙翻飛,一支早已乾透衰萎的海棠花飄落在他膝頭,頃刻間將他帶回阿誰春日的午後。長街禦道上,國朝風韻翩然、少年漂亮的探花郎策馬前行,爭睹的人群將門路圍得水泄不通,他的白馬在喝彩的聲音中,在人們拋出的鮮花中躑躅不前。那一日,是他的盛景,是他的東風對勁,皆因他承載了人們對於文采風騷的敬佩,對顯赫家世的神馳,對俊朗姿容的歆羨。他高高在上,翩然端坐,心內隻不滿於座下牲口未見過世麵的遲疑,他早已風俗人們的俯視,是以他安之若素,不屑一顧。
周仲莘待要下拜,隻覺雙臂被他緊緊托住,倒是一點擺脫不得,心中微微一動,當即深深點頭道,“是,臣記下了,多謝王爺王妃體恤體貼。”
段夫人氣得渾身顫栗,身後跟從的眾仆婦一時皆屏聲靜氣,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敢在此時多言一句,恨不得未曾身在此地,未曾聽聞如許的話語,更恨不得主母能立時健忘她們的存在。
俊美的探花郎青衫拂動,一顆心也跟著起伏泛動,那是人間少有的姿容,在對著本身展頤淺笑。周遭統統皆溫馨下來,他麵前隻剩下一張笑容――這是他最後的暗湧,也是他最後的情緣。
風動簾開,掀起麵上帷幕,美人的端倪間有著恐懼的豪氣與豪態,鳳目中流轉著如煙媚行,凝脂般光亮的額頭上花鈿閃動,寶光順著臉頰流淌,一向流淌至美人上揚的唇角,那唇角銜著含笑,有著風情無窮,有著欲說還休。
周洵遠閉目長歎,再伸開眼,手指卻因害怕而抖個不斷。將那些謄寫愛意的紙張翻過,暴露一紙慘傷絕決的薄箋,無有贅言,字字凝練,貳心中早就曉得,卻還是被落款處的筆跡刺痛:父仇橫亙如山,今後與君長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