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笑了笑,不動聲色地站起家來,自去那熏籠中添了幾顆沉水香,才徐行走到房中,在椅子上坐了。遙遙地望著薛崢,她已有月餘未見得他,現在看他著一身青色直裰,愈發襯得麵白似玉,雙眉如墨,一對姣美的眸子含著溫潤的笑意,卻又在揚起的嘴角處流淌著玩皮,當真是惹儘風騷的一副模樣。
周元笙回過神,一時並未言語,過得一會,似很有興趣的笑道,“你猜猜看。”
仆婦將周元笙引至舫中一側配房內,自去預備茶點之物,彩鴛奉侍周元笙盥洗淨麵,因問午餐可有想用之物。
周元笙聞言,淡淡一笑,很久方搖首道,“我在想母親。”
彩鴛初時髦未解其意,比及恍然明白過來,竟是心底模糊有些泛涼,隻點頭歎道,“女人怎能拿我和您比,就算再不親厚,您也是周家的女兒,總不好今後倒從外祖家出嫁罷?彆人瞧著也不像啊!再者說,一個是您嫡遠親的祖母,一個是您生身父親,他們豈有算計您的事理。”
周元笙轉動手中的鎏金銀香球,見內裡一星炭火翻轉騰挪,倒是如何也逃離不了那鏤空的樊籠,不由淡然一笑道,“以是嘛,若非另有效得著的處所,誰又會無端端地想起一個早就被拋棄之人?”
周元笙想了想,點頭道,“當時候我不過才三歲,那裡能記得。隻曉得,母親是欽封的郡主,父親雖未襲爵,倒是永平二十九年的探花郎,他二人原是京師大家稱羨的一對。可不知為何,竟已和離做了結局。傳聞還是母親提出來的,當時節當真是顫動朝野之事,在此之前國朝還未曾有過勳戚和離的先例。”她頓了頓,複又苦笑道,“哪知這還不算完,母親再度嫁與建威將軍,才更是讓人瞠目結舌。”
壽陽公主歎了兩歎,複又叮嚀了幾句,方緩緩罷休,依依立在抄手遊廊上,望著周元笙的背影漸行漸遠。
次日一早,周元笙告彆外祖母、孃舅、舅母、諸位表兄弟表姐妹,預備分開公主府,一世人少不得垂淚相送。
周元笙笑得一笑,伸脫手點著彩鴛額頭道,“傻丫頭,天底下的事理皆差不離,不拘甚麼身份,不伏侍也不過是為著那幾樁。旁人一定滿是算計我,或許是瞧著我另有些用處罷了。這是後話了,我們且走著瞧罷。”
周元笙吃了一驚,禁不住低低輕呼了一道,半晌又穩住心神,隻是似笑非笑,慢悠悠隧道,“你如何來了?莫非你現在不是該在揚州聽講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