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鴛聽得心內唏噓,一時也無言以對。周元笙接著道,“以是這些年,我雖養在外祖母膝下,得了她白叟家垂憐,又碰到孃舅舅母肯疼我一場,已是萬幸。不然,我與那喪丁憂父之人,又有和彆離。”
壽陽公主年逾花甲,竟是由丫頭們扶著一向送到垂花門處,兀自拉著周元笙的手,不捨道,“我統共隻要你母親一個女孩,想著嫁在金陵,離得不遠尚能夠經常見麵,偏不想又和你父親生出嫌隙,離了周家,到底還是遠嫁了燕北那麼個苦寒的處所,我一把年紀怕是此生見不得她了。”說著已是老淚縱橫,半晌隻摩挲著她的手,殷殷道,“你從三歲起被我接到這裡,半點委曲也未曾受過的,今後回了周家如果有人慢待了你,儘管寫信也好,差人也好,務必奉告我,我立時就打發人接你返來。”
薛崢不覺莞爾,半晌方點頭歎道,“我美意相送,又站了這半日,陪著謹慎,陪著笑容,你卻連坐都不賜我一個。可知你見了我,是不歡暢的了。”
彩鴛不防她說出這話來,頓時一怔,隻當她內心另有些痛恨母親,忙柔聲勸道,“女人這話差了,如果那邊老太太,老爺不想女人,又何必巴巴的打發人來接女人歸去。公主一貫最疼您,若不是他們求得狠了,再不會放人的。也許這趟歸去,女人便能曉得祖母、父親是如何愛重您了。”
周元笙想了想,點頭道,“當時候我不過才三歲,那裡能記得。隻曉得,母親是欽封的郡主,父親雖未襲爵,倒是永平二十九年的探花郎,他二人原是京師大家稱羨的一對。可不知為何,竟已和離做了結局。傳聞還是母親提出來的,當時節當真是顫動朝野之事,在此之前國朝還未曾有過勳戚和離的先例。”她頓了頓,複又苦笑道,“哪知這還不算完,母親再度嫁與建威將軍,才更是讓人瞠目結舌。”
又敘了半日話,周元笙自發再擔擱不得,隻得再三告彆,臨上車時,回顧望了一眼自小發展居住的府邸,卻也隻望得見延綿的鬥角與飛簷,內裡的人與事,俱都被諱飾在那層層重門以後了。
周元笙轉動手中的鎏金銀香球,見內裡一星炭火翻轉騰挪,倒是如何也逃離不了那鏤空的樊籠,不由淡然一笑道,“以是嘛,若非另有效得著的處所,誰又會無端端地想起一個早就被拋棄之人?”
過得一會,房內傳來一陣衣衫摩挲收回的窸窸窣窣輕響,卻不聞腳步聲,跟著便有一道白檀暗香由遠及近地飄散過來,那味道極是熟諳。周元笙驀地展開眼,但見麵前正立著一個長身俊朗的少年,端倪如畫,意態高華,嘴角銜笑望向本身,卻不是那薛家二郎薛崢是誰!